出死入生
嗒嗒嗒,咚-咚-咚-,皮鞋鞋跟敲在地板上的声音,和着教堂的钟声响起,之后钢琴声诗班员的赞美声,一起回荡在教堂的上空。
何恩雅走到她常坐的位置上,默默的站立,打开从椅子后面抽出的诗歌本,随着主礼人的指令,唱起了赞美诗,声音甜美悦耳,如潺潺流水,引得前后左右的信徒向她注目。教堂的传道人几次找她,邀请她参加教会的诗班,都被她工作太忙住得又远所婉拒。
何恩雅是信四代,太公是村里第一个信徒,后果是被村里人孤立,说他离经叛道不拜祖宗,好处是灾荒之年有牛奶麦片生病时两粒药片就可以搞定,并且何恩雅的爷爷读书读到省城,爸爸读书读到燕京。
何恩雅出生的时候,家里所有亲戚朋友都是信徒, 周末家庭团契的时候,是用中文英文希伯来文轮流诵读圣经。
何恩雅读书,一路高歌,顺顺利利的进入医学院,之后因为实习太过优秀被留在实习期医院,成为一名妇产科医生。
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齐声说感谢主的时候,何恩雅心底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抗拒,不全部是上帝的功劳,我也很努力啊。人家在娱乐在运动在逛街在喝奶茶的时候,我都在努力读书,人家缝合只要按规定时间就好,我反复练习要达到专家水平还不罢休还要努力。
何恩雅稳定下来之后,开始找这个城市的教会,开启了宿舍医院教会三点一线的生活。
记得小时候奶奶说,圣经里路加福音的作者是个医生,非常仔细认真,据说有人按照使徒行传中保罗的行程去走一走,结果完全正确无误,那个人本来是不信的,因这事成了虔诚的信徒。何恩雅成了医生之后,就不怎么欣赏这个事,毕竟对于医生,这太正常了好不好。但教会的老传道就发现,何恩雅每次来教会,都是踩着教堂的钟声进来的,走的时候也是踩着诗班退场的队列,不早到一分钟,不早退一脚步,也从不与周围的信徒打交道,至于有人推荐她参加诗班,更是次次拒绝传道人邀请:“我就做个普通信徒好了。”这教会诗班,整一个9938部队,如何沟通啊?
年底的时候,突然的,感染病毒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整间医院好像就只有一个科室,妇产科的走廊里,不是睡满了待产的孕妇,而是发烧咳嗽的病人,从门卫到院长,基本上没有幸免的都被感染,护士们一边咳嗽一边给病人发咳嗽药,医生们一边发烧一边把听诊器从患者发烫的胸口拿出来,何恩雅在值了三天三夜班之后,光荣的晕了过去,被病人送到另一个医生手上,CT室的同事指着拍片结果骂她,“你看看,反复感染,要死啊?”
再一次从昏迷当中醒过来的何恩雅,开始了真正的祈求“主啊”,一直觉得凭自己努力的何恩雅感受到人的软弱与无奈,喊出了人生第一声真正的“主啊”,剧烈的头痛喉咙痛全身的酸痛以及高烧,终于相信了小时候奶奶所讲的火湖会比现在更可怕,半醒半梦之中,一直有个声音在耳朵“主啊,求你救救恩雅”,到完全清醒已经是三天之后,护士站的小姐姐说,“何医生,你姨妈顶不住了,今天早上住到五楼的康复科了。”何恩雅不明白,哪里来的姨妈?现在没飞机没高铁,她也根本没机会告诉家里人好不好?她颤颤巍巍的去到五楼,原来是教堂看大门的阿姨,那天送她去急诊的病人之中有一个是她儿子,回家之后说起这件事,老人家心里难受,和传道人打了招呼之后,就到医院“冒充”她姨妈来照顾她,已经“郎心如铁”的何恩雅哗啦啦的往下掉眼泪,阿姨说,“别哭,也不怕,后面还有二百个弟兄姐妹在祷告托住你呢。”
后来,何恩雅的家庭群常常收到她发过来的视频相片,参加诗班的,参加青年团契的,还有,“我明天早上八点第一台手术,为我也为我的病人祷告哦。”以及“感谢上帝,手术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