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令人心情沉重的探访
听说团契一位姊妹病了,不能来教会礼拜了。并且我们也发现圣诞节后一直没见她。春节前去探访,我们敲了好长时间门,没人应答,门也没开。我们只好把礼物委托附近一位姊妹转交给她。最近又打听到她病了,连床也下不了。于是我和团契的两位肢体前去探访。
她住在一个老旧小区,一栋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四层小楼,在现代化的林立楼群的角落悄然隐藏。楼群灰头土脸,狭窄的楼梯十分陡峭,真不知道这位半身不遂、一条手脚痉挛的脑梗后遗症患者是怎样一次次上下,不间断去教会的。鉴于上次的上去没见到人的教训,这次先让一个弟兄去敲门,敲了好一会儿,里面有人问:“是谁?有什么事?”说是教会的,迟疑好半天才开了门。
进了门,昏暗的灯光映照破旧的家具,一个小伙子坐在那里,原来是她儿子。问他:“母亲呢?”他不太情愿地把我们领到里间。屋里一片黑暗,黄昏余光里,我看见姊妹坐在床上,衣着单薄,六十岁的她白发苍苍,面容消瘦,盖着一个薄薄的小被,在初春乍寒中倍觉寒气袭人。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见照明灯的开关在哪儿,后经询问才知手边有一个随手可按的手电。
打开手电,令人大为震惊,整个屋子俨然一个垃圾堆。她就坐在垃圾中生活:身边放着水杯和各种食物;床上满满当当,有一团团旧衣物,还有各种书本纸片,有的是手写的,有的是打印的,还有一本圣经卷得成了一卷;地下放着便盆,一股刺鼻的味道令人难以忍受。真不可想象,她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度过一天天;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真难想象现代文明社会里还有这样的生活状况。一见我们,她就失控似地大哭,嘴里含糊不清,也不知她要表达什么意思。我们只得耐心安慰。
这时她的儿子开口了,一开口就满腹牢骚,足见对她的不满。“这样的人真是令人难以忍受。”她历数了母亲的种种不是。
对于这位姊妹,我以前略有了解。她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信主,刚开始很火热,除了主日礼拜,还经常到活动点上礼拜。后来她不慎卷入了一个非法集资的诈骗案中,被骗了不少钱,不仅有自己的还有借别人的。她被气得患了脑梗,此后就成了半身不遂的状态。儿子气愤地说,刚患病时让她吃药,她不吃,说有神医治,结果病情愈加恶化,到了手脚行动不便的程度,只能靠拄着拐行走。就这样她还经常去教会,每次礼拜都去;教会大小活动她都参加,每天不是在教会,就是在去教会的路上。
这位姊妹情绪易于激动,有些活动不便参加,她就失控地大哭,很多人对此状况手足无措。比如圣诞节团契演节目,有的肢体认为她没有排练,不想让她上台,她很失落;让她登台演出了,她又失控地大哭。我们不知她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每次听道,她都要向证道人要讲章,非常执着。有几次我没有及时给她,她就自己坐公交车一步一挪地到我家门口等着,令我很是愧疚不安。因为她不便交流,电话无法沟通,更不能用微信交流,所以每次的探访都难以见到她。曾经有一次,那时已临近春节,我在楼道反复上下徘徊了两个多小时,最终才得以见面。多年的邻居对她的印象是:一个人早早出门,一直在外边,晚上才回来,不知在哪里。
她儿子又说,她残疾后,从不收拾家,只往教会跑。他和他爸也很难跟她交流,他俩都还要上班,一说就吵架。她和你们说话还好,和我们经常吵。自己都三十多岁了也没法找对象结婚,你说谁敢到咱这样的家庭?“说让我信耶稣,我才不信呢!家里有这样一个人就行了,还敢再信?”听闻这话,我们很无语,一个多年信主的人在家中的影响竟是这样。“说实话,我们就是希望她早死呢,这样我们就都解脱了!”儿子的气话,更是如同重锤敲击在我心里。
后来听一位信主的姊妹说,她还经常和邻居吵架,有时把租房住的邻居气得都搬走了。她和家人关系也不好,家人对她缺乏必要的照料,导致她的晚景非常凄凉。
我们只是劝勉鼓励她,要坚定靠主,努力改变自己,与家人和睦相处,千万不要中了魔鬼的诡计羞辱主的名。希奇的是,与她谈神的话,她眼睛发光,吐字也非常清楚,可见她还知道自己是神的儿女。我们临走时她又控制不住情绪,哭了起来,嘴里喃喃自语,说什么也不清楚。目睹此情,我们极为痛心酸楚,难道一个信主多年的人就落得这样的可悲光景吗?
回家的路上,我们心里极为沉重。这也让我们反思自己,信仰不是在口头上,不是在于你跑教会多少年,听了多少道,看了多少讲章,一个跟从主的人,如果没有完全对付自己,就仍活在老我中。生命如果没有改变,信主时间再长久,外面再虔诚也是枉然;自己受苦,家人不解,主的名也会受羞辱、亏损。我们唯有为她祷告,求神怜悯拯救,使她幡然悔改,不至于失落,也使家人能包容接纳她,使她有幸福的晚年。相信神的爱会超过我们的所求所想。
(本文作者为山西一基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