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牧养圣工中的重要一环，讲台质量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乃至决定着基层教会的发展。尤其是在疫情特殊时期，圣道圣言的供应愈发成为了许多真道根基坚固的教会的“定风珠”。然而也正是在这一时期，一部分教会在讲台供应上存在的短板也被加倍放大，成为了教会走向分裂与衰落的直接诱因。
在近几年的走访交流中，各地教会的一些牧者也就讲台供应质量下滑的成因同笔者从多方面角度进行了探讨交流。其中有的牧者是从传道人自身角度，指出诸如侍奉心志衰减、进深装备瓶颈、自身内在生命建造欠缺等问题，也有些牧者从外部环境剖析，认为随着时代发展，信徒自身水平的提升以及获取灵修资源的难度下降，使得信徒对于讲台内容的标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传道人作为话语供应者则依旧需要一定时间去提升与适应……
在圣诞期间的走访之中，一位来自西北地区的牧者在就提升讲台供应水平一事与笔者交流时，从圣灵的角度提出了个人独到的见解与思考，令笔者印象深刻。借着他的经验与省察，我们也能一窥当今教会提升讲台供应水平的根源性出路。
没有圣灵，讲台终究是“空架子”
九十年代初，从燕京神学院毕业的叶牧师回到家乡，走上了讲台，开始了自己的传道人生涯。时间一晃四十年过去，这位因淳朴面相一度被信徒调侃是“嘴皮子一看就不利索的农村娃”的年轻传道，成长为一位在省内证道能力广受赞誉的资深牧者。即便如此，他却不敢妄谈自己在话语里已然成长，反而更深地看到了个人的简陋，也对于讲台事奉产生了越来越多的敬畏与思考。
“我们现在的讲台最缺的不是神学理论和讲道技巧，而是缺了灵里面的东西。”身为改革开放后最早一批接受神学装备的神学生，又是基层城乡教会四十载变迁的亲历者，叶牧师在对基层讲台布道在神学严谨性方面有进步倍感欣慰之余，也对现今讲台圣工背后一些过度倾向保持着审慎的担忧。
至于缘何尤为注重讲台灵性这一话题，牧师追溯到自己在燕京求学的经历。他回忆道，比起课堂上学习到的高深精密的神学理论或释经方法，令他真正受造一生的，反而是那些授课者——当年燕京任教的老一辈牧长们与圣灵同行，被圣灵充满的生命样式。
“在他们身上，我更深地领受了一个真正的圣徒、一个效仿跟随基督的牧者的生命是如何塑造的，这不是建立在所谓学识修为之上，而是单单回到最纯粹的话语与祷告之中。”
在叶牧师的印象里，早晚敬虔灵修操练，事事祈求祷告，谦卑事主爱人，都是当时许多燕京老教授们无伪的生命写照。也正是他们在话语面前谦卑恳切的寻求，使得他们的生命无时无刻不流淌出属天而来的馨香气息。而这也在课堂讲台之外，给予了叶牧师这一代牧者受造一生的引导、启发与激励。“现在有不少教会开始高举话语圣灵之外的东西，这是非常危险的，甚至是要走向灭亡的。”
基于这段难忘的过往，叶牧师对于圣灵之于传道人的意义建立起了更为切实的省思，并进一步融入到自己的信仰侍奉观念之中。他认为，传道人之所以要成为被圣灵浇灌充满的器皿，正是因为圣灵是能够参透万事的灵，是能够让站在讲台上的传道人在属人层面的知识理论之上，带出更加具备超越性的、更加深刻、真正触及灵魂的训诲与劝勉，最终真正向世界传递出由神而来的正确旨意。
叶牧师看来，神学院教给传道人的终归是知识和本事，而至于如何能够让这些知识和本领真正对上真理话语的世界，真正内化进传道人的生命，进而通过讲台传递出去，需要的就是传道人回到祷告之中，借着圣灵引领，搭起两边对接的桥梁。而现如今，相当一部分基层教会面临着讲道质量水平参差，传道人讲不出“能够激发信徒生命改变的道”之类的现象，其根源性问题恰恰也在于此，就是身为话语传讲者的传道人自身在追求圣灵的功夫上欠了火候，因此让讲道在回应信徒灵性关切的内容上显得十分乏力，最终只能落到粗浅的说教之上。
“没有圣灵的运行，你就算知识理论再丰富，逻辑再严密，你的讲台也只是立不住的空壳，没办法给人带去真正的生命造就。”他如此说道。
牧师强调，小到基督徒个人信仰，大到整全教会建造，信仰的核心始终离不开对圣经真理世界的进深探求，而在这之中，唯有圣灵的引导才是进入真理世界的独一通路。尽管时代不断进步，知识架构、伦理体系、查阅工具都为真理探求打开了更加便捷的大门，但这些都无法取代圣灵启示与引导的功用。
“道的世界是非常深的，这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走进的世界。就好比你必须经过流泪谷，才能真正走入泉源之地，祷告的过程就是行走流泪谷的过程，只有在恳切祷告中看到自己的不足与缺乏，才能更加完全地被圣灵充满，看见‘神为爱祂的人预备的，眼睛未曾看见，耳朵未曾听见，人心也未曾想到的’智慧的奥秘，走进神所预备的泉源之地，更好地为中国教会在话语中找到合祂心意的出路。”
在三十多年的讲道服侍生涯中，叶牧师养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即每逢预备讲章之前，都会拿出专门的安静时间回到内室独自祷告，流泪祈求圣灵运行做工，以帮助带领他能够明白神借着此次证道经文所要传递的真正旨意。“但这不意味着我不用解经工具，该学习该查阅的我一样不会少，但是我更希望能够借着祷告与神更亲密的沟通，从而把祂的心意更完全地传讲出来。”
牧师向笔者介绍，在他多年的祷告之中，他常常会感到自己像是一块进入香油里的海绵块，沉浸在话语之中奋力吸取到满足涨溢，在从油中被提出的那一刻，不仅自己通体被膏油浸润变色，还不断向下淌滴着香醇的油脂。“这是依靠着圣灵才能进入的美妙世界，这也是我一生的追求。”
让圣灵来“遮盖”全场
除了从信仰内面来强调圣灵对于传道人讲台侍奉的重要意义，在牧养实操层面，对于圣灵的作用，叶牧师也有其清晰的解读认识。
结合个人经验思考，叶牧师将日常的牧养放在了场景化的逻辑下进行了分析。在他看来，在一对一的牧养场景中，牧者与信徒的交流是双向的，即牧者能够精准地掌握信徒的具体灵性需求，进而结合圣经真理提出有的放矢的劝勉教导。但是在主日讲台上，牧养则完全成为了一对多的“单向”场景，传道人无法在证道前去收集到在场所有会众的灵命需求，并制定证道内容。
“不止这样，灵性本身就挺玄妙的，很多信徒他自己可能也说不出来自己灵里真正需要什么。”牧师补充说，“这就更凸显我们传道人要在灵性追求上下功夫的必要性了。”
牧师表示，尽管人的灵有很多模糊与个体性的需求，但奇妙的是，神的道的供应却始终是清晰而广泛的。因此就某种意义而言，讲台道的供应实际同样是灵的供应。“若是按着人的骄傲，传道人永远无法明白信徒当下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样的道。而只有完全谦卑降低自己，流泪祈求圣灵的启示与引领，才能被真光照亮，真正明白信徒与教会的需要，讲出具有真正造就的道。”
而不仅仅只是上台前要祈求圣灵引领，牧师也强调，走下讲台之时，传道人也需要用祷告向圣灵献上祈求，求圣灵托起此次证道出口的话语，也运行在台下所有听道的会众心中，让真理能在他们的内心起到推动、连接、更新、劝勉、医治、安慰的各项功用。此外，借着祷告，传道人也再一次回到父神面前，回应感恩此次的拣选使用，悔改自己在证道过程中的纰漏，求圣灵遮盖自己的简陋与亏欠，恳求圣灵在下一次能够更大地帮助自己走进真理的“水深之处”，讲出更加刺透灵魂的道。
多年来，叶牧师的内心始终认定，讲台的侍奉绝对不是单单靠人就能成就的圣工，而是圣灵借着传道人的口作为通道而成就的圣工。而传道人作为不配的罪魁，是白白蒙受了主耶稣基督的救恩与宝血遮盖，才得以站上圣台做出口的工作，所以更需要带着敬畏与感恩的心去看待自己的侍奉。而这也就是他时常提到的“流着眼泪上台，流着眼泪下台”的讲台侍奉。
“身为被神恩召拣选站立在圣台上的工人，传道人的肩上就担负着由神而来的旨意，就是让圣灵恩膏完完全全地倾倒在每一个干渴贫乏的灵魂之中，让卑贱者得益处，让贫乏者得饱足。这就是专属于我们传道人的‘覆盖’的工作。”说到此处，牧师有些动容。“这不是用我们自己的灵去覆盖会众的灵，而是我们自己要成为更宽广的通道，让圣灵畅通无阻地覆盖更多渴慕的灵魂。”
牧师回忆，二十年前，他曾应邀远赴邻省的基层教会担任培灵布道会的讲员，由于方言差异过大，他与当地牧长同工的日常交流都相当困难，也让他一度对证道内容能否有效传达感到忧愁。但当他靠着祷告交托祈求圣灵引导并上台证道后，他亲眼见证了圣灵做了奇妙的善工，他带着浓重乡音的证道不仅让在场许多信徒留下了悔改的泪水，更是有许多首次聆听福音的慕道友当场决志，成为了基督里的新人。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强调传道人要邀请圣灵回到讲台的意义。这样的神迹不是出于我自己，而是出于圣灵。”叶牧师向笔者总结，在属灵的工作之中，传道人不能有一丁点属人的骄傲，但凡是内心有一点自大，那么其必然得不着圣灵的引导，在台上的讲道就会出现讲不通、讲不明的情况。“这样的证道既是欺哄信徒，欺哄自己，更是欺哄上帝。”
在圣经话语里树立正确的圣灵认知
尽管始终呼吁圣灵在传道人事奉中有着不容忽视的意义，但叶牧师也强调，“追求圣灵”并不能武断地与“追求灵恩”、尤其是极端灵恩划上等号。
由于特殊历史阶段及各地神学教育发展的客观差异，“圣灵”这一话题在中国基层教会中依然有着众说纷纭的解读，时至今日，也有相当一部分持保守基要立场的传道人对于圣灵有一些片面的解读。在叶牧师看来，圣灵与极端灵恩之间还是存在着较为明确的界限。
“对于寻求圣灵的人而言，圣灵是引向并对准神的话语的通道与钥匙，让人生出谦卑悔改的心，最终完全俯服在话语面前，并借着话语不断地归正更新自己的灵命，最终与神在爱与信心里建立完全亲密的关系，最终成为基督的样式。而与之相反的是，极端灵恩派则是将人引向的是话语之外的其他事务上，让人逐渐开始高举神迹本身，却忘记了背后那位大能的独一真神。”
由此，牧师补充总结，不论是信仰还是侍奉，圣灵在其中的工作都是无可取代且至关重要的。当人愿意谦卑承接圣灵的降下，神的大能才能真正与人同工，成就在人看来难成的事。而也正是在与圣灵同行的过程之中，人才能真正愈发真实地看到自己的缺乏与不足，并在奇妙大工之中真正谦卑下来，更深看到基督的宝血是怎样真正涤荡自己曾经悖逆刚硬的灵魂，进而更深地与基督相连接。
“说到底，追求圣灵其实也没有那么玄乎，需要的就是我们在悔改中完全放下自己，在祷告中祈求等候，在事奉里操练委身与顺服，这样我们会在跟主耶稣的交通里听到更多祂的声音，祂会引导我们自己还有我们的教会找到出路。”
最近几年，叶牧师在当地教会兴起了诸如乡村布道会、抄经灵修事工等几个核心复兴事工，而这些事工背后，都是他与其他同工们一起借着同心祷告在圣灵中达成的一致意见，也因着灵里的合一，这些事工的推进也收获了出乎预料的果效，让这座地处关中腹地的小城教会迎来了新一波的福音兴旺浪潮。新的一年，叶牧师还想继续把这些事工做得更加扎实，最关键的是，他期待不论是抄经还是布道，都能够深深地扎根在圣经话语之中，在真理中得着引导，也在真理中得着力量。
“现在很多教会都是在面临着信徒的流失，但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教会聚会的人越来越少，我们总是需要做点什么。”牧师说，“若只是靠着我们自己，确实是没有能挽回的办法，所以还是需要靠着圣灵我们才能成就更大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