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信心抵挡现实:全心服侍,全心交托
刚刚过去的农历新年,“断亲”、“东亚女的反叛期”登上热搜,除夕夜里,属于单身女性的不是春晚的欢歌笑语,而是社交媒体上一个又一个同病相怜的人。
“懂事”的东亚女跨山越水回到家乡,不想直接又清晰地明白,“我”与“家”早已割裂。引起争吵和伤害的原因有很多,“催婚”是集大成者:“我是为你好”,这是从自己出发的自以为是的爱;“你不去相亲就是不孝顺”,这是道德捆绑;“年纪这么大了,还要求这么高,将来谁要你”,贬低和打击;“谁谁谁都结婚了,怎么就你不行”,明晃晃的比较和压力......
长辈的爱无可否认,但不健康的家庭关系,错而不自知的爱的方式,是互联网上年轻人的痛点。在某著名杂志节后对全国各地百名读者的采访中,最平和温馨的春节,竟然是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度过的。
但同为大龄单身,小伊有另一种故事。
她与我有不近不远的亲戚关系,从小外出求学、工作,我在家人们的闲聊中听着她的消息。她读神学了,她又考去金陵了,她回教会服侍了。她还没结婚。
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结婚成了躲不过的话题。将近三十岁,农村教会里的全职传道人,长得漂亮的女孩儿——少不了要讲讲催婚的压力吧——这样想着,我到了跟她聚餐的地方。
这个商场是小县城中最受年轻人欢迎的地方,从大城市移植而来,集餐厅、购物、影院为一体,几年前一进小镇,把原先几个霸王商城“挤兑得干不下去”。在远方的大城市里,二十到三十岁的职业女性是这类商场的主要购买力,但哪里停车,哪一层是餐厅,哪家店好吃,小伊都要问问刚大学毕业的妹妹。她对这里不熟悉。
月薪五百,这是家乡教会给小伊的补助。临近毕业,考虑到什么地方服侍,她的同学调侃,“你们那里是仙儿待的地方,传道人都喝风吃露的。”小伊只是笑笑,收拾东西回来了。去年圣诞,青年团契表演节目要求统一服装的风格颜色,小伊没有,另一位同工看不过去,吆喝长辈,“小伊整天在教会,都不给人钱买身衣服啊!”
“你知道那天多搞笑,志才叔追在我后面要给我钱,我还想怎么了呢!”回家三年,她没有主动跟教会谈过工资的事情。神学院的同学来自全国各地,她知道现在的补助不合理。席间有人为她仗义执言,要她一吐苦水,她只说,这是个很复杂的事情,不想另一方不在场时,在背后说自己的感受。
一时间话都止住了。“不在背后议论人”,很直接很朴实,但照着做的没几个。
大家都看她。小伊从小不是别人家的孩子,高考不理想,教堂外的廊柱边,她问一个人,不知道以后怎么办,“祷告吧,靠着祷告”。她听妈妈的建议,读了神学,两年之后,回来带团契。金陵深造四年,她上了讲台。跟讲道时一样,她走起路来也慢慢的,说话很温柔,盯着别人,等人说完了加上一句,“我理解你刚刚说的。”席上人走南闯北,都羡慕她身上说不出来的稳定感。
但珍珠的光彩并非所有人都能认出来,在小城的婚姻市场里,她的条件并不紧俏。村子里,失去土地的老人们对各家年轻人的情况熟记于心,只要大学毕业,都能上门撮合一通。小伊长得好看,吃饭的一群人里,她最耀眼,但上门说亲的寥寥无几。三十岁,家境普通,几乎没有收入的传道人,还要找一个在信仰上能理解她的基督徒。亲朋好友想起来就一句问候,能不能解决问题不在乎,但催婚的压力不能少。
“我是觉得时候还没到。”她让自己忙起来。教会虽然不大,但十里八村也有四五百信徒,能上讲台的人里只她一个年轻人。乡下的教会没什么讲究,全职传道人意味着全年无休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我不是不想婚姻,不想养老的压力,但我必须全力服侍。”她说,“如果不往前走,我怕自己会退后。”
“你觉得这是逃避吗?把一切都先抛下,是信心还是逃避?”
“不,不是逃避,是信心。”她知道自己身上要担的责任,但她坚信一切都有神的预备。
聚餐回去的路上,除了车灯,四周不见任何亮光。她忽然说了一句,“前面的路还很长,我很期待。”
(文中人物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