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与厦门近代妇女解放
民国大学者胡适提到宣教士时指出:“他们传教之外,还带来了一点新风俗,几个新观点。他们给了我们不少教训,其中最大一点是教我们把女人也当人看待。”(见《祝贺女青年会》)的确,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妇女地位十分低下。福音入华后,基督徒以神的标准移风易俗,大大提高了妇女地位。在厦门近代史上,教会为妇女解放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兴办女学
中国具有悠久的教育传统,教育历来都是古代统治者重要的立国之本,尊师重道的美德也一直在中华大地上延绵不绝,不少西方人也惊叹于中华的教育传统。但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思想使广大妇女极少有受教育的机会,她们除了懂点《女儿经》等封建道德训诲外,几乎没有更多知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如同一道闸门,将无数的妇女挡在学堂之外,形成了与优良教育传统极不相称的现象。宣教士十分重视妇女教育,他们普遍认为妇女都是孩子的母亲,她们负有孩子启蒙的责任,如果缺乏应有的文化知识,是很难培育出健全的下一代,进而影响到整个社会的发展。
1846年,英国伦敦会养为霖牧师(William.Young)夫妇来到厦门。次年,他们在其住宅开设女学,收学生十二人,为厦门女学之始。1865年6月1日,打马字牧师(Rev. John Van Nest Talmage)第二任妻子马利亚来到厦门。1867年,她开设“周课”,教妇女读《圣经》,1870年,在竹树堂办女学堂。1874年,打马字长女清洁(Katherine.Talmage)和二女马利亚(Mary.Elizabeth.Talmage)也来到厦门,她们被厦门人亲切地称为“大姑娘、二姑娘”,她们积极参与女学的兴办。后来,竹树堂失火,女学遂迁到鼓浪屿田尾。教务由二姑娘负责,以培养基督化家庭的贤妻良母为办学宗旨。到鼓浪屿后,学校命名为毓德女学。学生主要来自漳州、泉州等地的乡村。
毓德女学没有明确的学制,大约为5年。学生每周上课5天,每天早晚都有敬拜。星期六清洗教学楼。主日休息,上教堂做礼拜。学生除了进行信仰教育和教罗马字以外,还学中文和算术。中文的教材是《四书》,教师是清代秀才,算术没有课本,由教师自编教材。毓德女学附设有师范班,女学毕业后可进师范班读3年师范。1921年,毓德女学取消师范班,在原寻源中学旧址开设毓德女中,学制4年。学生毕业后可以升大学,也可以当教员。1931年,邵庆元担任毓德女中校长,他认为不管男女都可以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于是积极培养女学生的社会实践能力,他仿造社会体制,称学校为“毓德市”。设有建设局、教育局、卫生局等“部门” ,各班的班长就是公安职员,副班长是教育职员。他的教育方法大大提高了女学生的见识和能力,使她们成为厦门市的光和盐。
1886年,大姑娘在鼓浪屿创办田尾妇女福音学院。主要招收已婚妇女,也有不少不堪忍受封建势力压迫,逃离家庭的女子入校。此外,英国长老会也在鼓浪屿兴办了怀仁女中。教会在厦门创办女学,提高了妇女地位,使她们得到了接受教育的机会。同时也为教会、社会培养了不少杰出人才,如:中国最早女牧师之一的何恩及、中国妇产科奠基人林巧稚、中国最早女指挥家周淑安等等。
收养女婴
在重男轻女思想盛行的封建社会,很多家庭都希望能养育男孩,好继承香火、家业。当时,女孩在不少人家受到厌弃,有的家庭为了减轻养育负担,惨无人道地将新生的女婴丢弃乡野,甚至溺死。宣教士出于对生命的关爱,设立怜儿堂,收养被遗弃的女婴。
1861年,美国归正会胡理敏牧师(Alvin.Ostrom)乘福音船前往石码宣教。船行在溪上时,见一个木盆在水上漂浮,他仔细一看,见盆中乃一女婴。他出于怜悯,立即收养了这位被遗弃的婴儿,将她带回鼓浪屿,托同工叶泰代为养育。这个女孩后来进入女校学有所成,长大后成为吴封浚牧师的牧师娘,并培养了不少属灵后代。
1883年,英国长老会两位女宣教士来到厦门,她们看到很多女婴遭到遗弃,无人养育,十分可怜。遂与美国归正会合作,在鼓浪屿鹿耳礁建立了怜儿堂,日常事务由归正会的大姑娘、二姑娘以及长老会的倪马义、承明冬等人负责。据吴炳耀牧师记载:“为之收容,雇褓母为之顾养。旋移乌棣角怀仁女学对面另建的宿舍。衣食教养,均由其负责。及届就学年龄,则令入女学读书。其由美公会所属教会而来之儿童,则令入美公会所设田尾女学,英公会所属教会儿童,则在怀仁学校就学,与一般学生受同等教育。及笄更为择配成婚,俾得室家之乐。”
在怜儿堂,被遗弃的女孩得到很好的照顾,并学到了不少知识。据一位被收养的人回忆:“凡怜儿堂的儿童,均有入学受教育机会,学、膳及书藉、文具等费,均由怜儿堂负责,每年添置衣服、鞋、袜各两付,可谓比上不足,而比下则有余矣。其不愿读或不会者,则留怜儿堂内帮忙,学习家政,为将来成婚理家训练。”
怜儿堂的设立,救助了不少女婴,更促进了社会各界对溺婴、弃婴的反思,闽南地区的这种丑恶现象也日益减少。民国建立后,随着各种新观念的推广,对女孩的重视日益增进,怜儿堂已无开办的需要,光荣地完成了其历史使命。
禁戒缠足
相传南唐后主李煜为满足自己病态的审美观,命嫔妃以帛缠足,使脚纤小屈上作新月状,在莲花台上翩翩起舞。后来,中国社会纷纷欣赏李后主的审美标准,一场噩梦就此临到中国妇女身上,她们为了适应时代要求,被迫从4、5岁起,以布帛紧束双足,使足骨变形,脚形尖小成弓状。此举严重摧残了她们的身心健康,使她们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活动。宣教士来到中国后,强烈地谴责这样的陋习。他们认为,神创造人类,赋予人灵魂与肉体的完整性,以非自然的方法戕害肉体,不仅不人道,更违背了主的教导。因此,很多宣教士都投入到禁戒缠足的运动中。
1874年,在厦门宣教的英国伦敦会麦高温牧师(John.Macgowan)看到广大妇女饱受缠足之苦,出于对罪的义愤以及对妇女的同情。发起了中国第一个禁戒缠足组织——厦门戒缠足会。尽管遭到重重拦阻,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事业。当年就有十余人同意不给女儿缠足。1877年,在上海召开的来华宣教士第一次全国性会议上,反缠足被作为重要议题进行讨论,得到大多数宣教士的支持。到1894年,厦门加入戒缠足会已有800余人。次年,英国立德夫人在上海发起“天足会”,麦高温在会上作了重要演讲,将这场运动推广到中国各地,教会信徒以及维新派人士纷纷响应。面对社会上不断高涨的反缠足运动,清政府于1902年颁布法令,废除缠足,摧残妇女的陋习,就此退出了历史舞台。
除了麦高温,厦门教会不少人也参与禁戒缠足的运动。叶汉章牧师著有《戒缠足论》痛斥缠足的危害。在书中他写到:“爱人之道,莫先于爱己子女,奈何将己之子女,自五六岁时,则苦其足,牢束紧扎,俨似烙逼,气阻不行,若同压踝?……或观缠足之时,紧扎呼痛,母即酷打其女,强使之痛楚难堪。”
解救婢女
奴婢制度在中国由来已久,很多穷人养不活女儿,就把她们卖给大户人家做婢女。不少婢女在主人家做牛做马,饱受虐待,甚至被残害致死。民国时期,厦门很多富裕之家都蓄养婢女,主人虐待她们的事件时有发生,仅鼓浪屿在20年代末就有不少婢女被活活打死或不堪凌辱而自杀。
许春草长老对婢女的遭遇深表同情,只要看见有人虐待婢女,他总是按耐不住义怒,经常出面干涉。面对社会愈演愈烈的虐待婢女事件,他毅然挺身而出,兴起解救婢女的运动。1929年,许春草在鼓浪屿笔架山召开群众大会,倡议成立“中国婢女救拔团”解救婢女。他痛斥蓄养婢女的罪恶,呼吁大家行动起来,救她们于水火。他最后慷慨陈词到“愿有良心的兄弟姐妹们,跟着我来!天父支持我们!”
中国婢女救拔团成立后,为了安置投奔而来的婢女,许春草设立了收容院。据他的儿子许牧世牧师回忆,“这个婢女收容院创办后不数年,即收容了婢女五六十人,多的时候超过百人,一直维持到太平洋战事发生,父亲进入内地,始移交国际救济机构管理。婢女们在收容院读书认字,早晚有灵修聚会,由教会热心姊妹义务前来教读圣经,学习唱诗、祷告,及龄的即择配结婚。这些女子以后多半接受救恩,成为信徒。她们在院及离开后都很敬爱我父亲。”
当时有很多社会上有权势的家庭(海军警备司令部副官王经和台湾流氓头子林滚等)的婢女来到收容院寻求保护,引起了他们主人的不满。他们采取了威逼利诱等手段逼迫许春草交出婢女。但许春草不畏强暴,与他们作坚决的斗争。解救婢女运动得到社会广泛的支持,各界人士纷纷支援许春草的义举,在社会的压力面前,那些权势者的行为终告失败。
救世医院的很多医务人员都是虔诚的基督徒。他们同情婢女的遭遇,积极支持中国婢女救拔团的工作,并不辞辛苦地为收容院的婢女服务。不少女子到收容院时,已是遍体鳞伤,许春草立即送往医院治疗,她们得到医生护士无微不至的照顾。医院还酌情减免医药费。在救治她们的7、8年间,除了一个重伤女不治身亡外,200多位女子,都得到治愈。
许春草长老救助婢女的行动,使很多女子逃离了魔窟,得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的义举彰显了基督的荣耀。卓全成长老曾回忆说,“许春草所办事业,我无条件的赞成。因为他所作所为,都符合基督的道理。”
参考资料
《闽南基督教大议会年录》
吴炳耀著《百年来的闽南基督教会》
福建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文史资料选编第五卷:基督教天主教编》,福建人民出版社
张圣才著:《圣徒与战士—许春草传》
许牧世著:《忆念我的父亲许春草先生》
吴保罗著:《来厦传教士列传》
(说明)本文有关毓德女中的部分内容,根据朱昭仪老姐妹、朱思明老弟兄采访记录整理,愿主纪念他们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