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金陵名师:永远的许鼎新牧师
许鼎新牧师,金陵协和神学院资深旧约和希伯来文教授。在“金陵” 学生的心目中,许鼎新教授是永远的许老师。许老师是福建漳州漳浦人,1926年11月15日出生在一个基督徒家庭,在8个兄弟中排行老二。他已经是家中的第六七代基督徒了。他祖父是教会的长老,下到南洋(新加坡、马来西亚一代)传福音,后来下落不明。父亲也是一位长老,每天看着围着饭桌的8个儿子,希望他们中可以有牧师、老师、工程师、医生、画师(继承许家的传统工作)、科学家等人才。直到1998年,许老师终于完成了父亲的最后一个愿望——以72岁高龄受领了牧师圣职。
上个世纪30年代许老师就读于厦门的教会中学,1945年至1949年就读于厦门大学化学系,后转到教育系,获文学学士学位。1950年至1953年,他在燕京大学宗教学院攻读研究生,师从李荣芳博士,学习希伯来文,专研《旧约》,获硕士学位。1952年全国院系大调整,宗教学院从燕京大学独立出来,1953年与北京神学院、联合女子圣道学院等联合成为燕京协和神学院。1953年8月起许老师在新成立的燕京协和神学院任教,教授《旧约》和圣经希伯来文,开始了一生的侍奉。
1955年许老师与莫如喜老师结婚。看过他们结婚照的人都说,那时候的许老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而莫老师美丽大方、温文尔雅。两人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1961年,“燕京”和“金陵”两个协和神学院合并,“金陵”成为全国唯一的神学院。1961年莫老师先从北京来到了金陵。1962年许老师也来到金陵,开始了在这里的教学研究生活。1966年文革开始了,“金陵”被迫停课,直到1981年才得以复课。1979年,许老师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教师岗位上——先是在南京大学宗教研究所任研究员、教授,并兼任南京大学宗教学专业教研室副主任、哲学系学位委员会委员,神学院复课后就以满腔的感恩之心与热诚,再次投身到中国基督教的神学教育事工中去。作为学院复课后的首批教师之一,他在金陵担任希伯来文与旧约课程教学工作的同时,还以南京大学宗教研究所教授的身份,为宗教研究所和南京大学哲学系的基督教专业的硕士研究生们开设“犹太教”、“基督教史”和“基督教经典研究”等必修课程。勤勤恳恳的工作,从那时起直到2006年他荣休为止。
许老师热爱自己所从事的神学教育事业。中国基督教神学教育事业在上个世纪的80年代蓬勃展开。为回应神学院校对教材的迫切需要,1985年中国基督教召开了“莫干山会议”,邀请10多位在神学教育工作上有较深造诣的教授,请他们将自己上课的讲义撰写成书,编为“中国基督教神学教育丛书”。接受了会议的邀请,许老师马上就动起手来,热诚投入有关《旧约》方面教材的写作。本着严谨的学术精神,他先后撰写了《旧约导论》、《希伯来民族简史》及《旧约原文词义》等。这些教材和专著得到了有关专家学者、教会同道的高度评价。从90年代初开始,香港和海外的很多华人神学院校也开始使用由中国基督教两会出版的这套神学教育丛书。时至今日,这些著作依然是各神学院校的神学老师、神学生、教牧人员乃至义工传道人喜欢选用的重要教材。今年“金陵”的圣经函授班重新开办,选用的教材里依然包括这些著作。
许老师长期从事旧约圣经、希伯来文和犹太教的研究和写作。他喜爱默默无声的写作工作,经常在自己的书房里研究和写作,房间里充满的是圣经研究的书香之气。除了上述写作工作及定期为《金陵神学志》撰写有关旧约圣经研究题材的稿件以外,他还先后著有《旧约知识十讲》、《希伯来诗歌简介》、《圣地五国行》等作品,并参与《犹太百科全书》(副主编和主要作者)、《圣经百科词典》和《基督教百科全书》(《中国大百科全书》系列)等辞典的编著,撰写了其中有关的词条,向改革开放后的中国社会介绍圣经、基督教信仰和犹太教知识。他还曾参与过南京大学宗教研究所主编的《宗教》杂志最初的几期以及1984年《金陵神学志》“复刊号”的编辑工作。前者是上个世纪下半叶沟通基督教内外的一个重要媒介,后者则是中国基督教长期以来进行神学思想建设的最重要载体之一。
在丁光训主教的倡导下,1998年中国教会开展了神学思想建设的伟大事工。许老师深爱中国教会,支持并积极参与神学思想建设。他深知圣经研究对于神学研究的重要基础性作用,和许多同工一样盼望中国教会发展起自己的神学思想体系,因此更加勤勉,着力于圣经研究及注释的中国化工作。作为国内基督教界旧约研究的主要人员之一,他还积极参与了《圣经新释本》的编撰工作,作为其副主编是旧约注释及附录部分的主编与主要撰稿人之一。周联华牧师主编的《中文圣经注释》系列中的《以斯拉记、尼希米记和以斯帖记注释》(香港基督教文艺出版社出版),也是许老师的作品。
许老师热爱祖国,每有机会总要大力宣扬我国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如1996年6月底,他和莫老师应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杜鲁门和平发展中心之邀,去以色列参加一个题为“《圣经》在现代中国”的国际研讨会。研讨会上,许老师作演讲,莫老师现场翻译为英文,并展示了改革开放后中国教会印的第一批圣经中的第六本(第一本在丁光训主教处),驳斥了“中国教会没有圣经”和“中国没有基督徒”的可笑说法,从正面阐述了我国的宗教信仰自由的状况。
许老师心系教会,心系弟兄姊妹。这次研讨会后,许老师与莫老师参加了加拿大洪光良牧师组织的“圣地研习团”,继续访谒圣地并接着周游圣地相关的五国,即以色列、埃及、希腊、土耳其、约旦。在当时,他们是为数不多的能够访谒圣地的专家学者。所以在圣地的各处, 许老师都细心拍摄下照片,总计数百张,成为研究的宝贵资料。回国后,他们在《天风》上为广大读者做了简单的介绍并发表了一些圣地的照片。不料,竟引起了全国教会弟兄姊妹的强烈兴趣。他们纷纷来信,希望两位老师能够把一些圣地照片给他们。有的甚至表示:您只要把底片寄给我,我洗了之后,就把底片再寄还给您。为满足同工同道的需要,经与全国基督教两会协商,许老师以不要稿费的方式出版了以圣地照片为主、辅以有关介绍的《圣地五国行》一书。这本书以非常低的价格卖到全国各地,受到弟兄姊妹的欢迎,自1999年出版之后每年不断重印,开启了国内教会对圣地研究的兴趣和访谒圣地的热潮。
许老师热爱教学工作,他的教学效果深入人心。多年以后,他的学生,尤其是那些曾经得到过他各样指点和帮助的学生,总爱说起他课堂上轻松愉快的气氛和他脸上亲切的笑容,也难忘他对学生学习的严格要求。有学生至今记得,1996年秋季学期,许老师为全校师生做了一个讲座,内容是夏天圣地一行的收获。从这个讲座中可以知道,在以色列时,他花了很多时间认真参观了解希伯来大学的“犹太历史博物馆”(犹太学馆)的收藏。为了能与学生分享自己在死海漂浮的感觉,他特意跑到死海游泳,还带回取自死海和约旦河的水。讲座时,他请所有师生当场用手指头蘸起,亲口品尝这些水的味道。讲座后他还送给每人一个从圣地带回的、据说是用黎巴嫩的香柏木做的小十字架。许多同学通过这次讲座,真切体验到圣地之美,感受到了圣地的神圣,被激发起学习圣经地理等课程的兴趣。
作为知名的希伯来文、《旧约》及犹太教研究的专家,1987年,许老师由南开大学著名教授朱维之介绍,开始为河南大学的梁工教授讲授希伯来文。同样是由朱教授介绍,1994年他又为南开大学的王立新教授讲授希伯来文,帮助南开大学继续古代语言(古希伯来文)的研究。王立新教授后来在回忆中如此写到:“上世纪90年代朱维之先生退休前,为了不使南开的(古代语言)这一特色研究传统中断,特意安排我前往南京金陵协和神学院进修圣经希伯来语。在那里我师从圣经希伯来语和希伯来圣经专家许鼎新教授。那是一段简单而又充实的经历。每天上午许先生单独教授我这个学生学习古希伯来语,下午则认真做练习,完成许先生布置的作业,晚上和许先生一起讨论作业。这种紧张状态,持续了整整半年多的时间。许先生夫妇对我学业上的指导和生活上的关爱,成为我永远温馨的回忆。”藉着爱心的付出,许老师在学界知识分子与基督徒之间架起一座相识、沟通的桥梁。
许老师和莫老师都爱学生,喜欢一有机会就请学生到家里来,一起煮菜,吃饭,享受师生家庭般的美好团契生活。在上世纪50年代,北京乃至全国的对虾价格都不算很贵。许老师和莫老师就请了学生到家里一起吃饭,大家吃几只对虾改善伙食。他们始终热爱学生,待学生就像自己的子女一样,到老也没有改变。有时候他的家人甚至会有点“嫉妒”:“怎么爸爸妈妈对外人好像比对我们还好呢?”
许老师的脾气很好,人们几乎从未见他发过火。但莫老师回忆说,有一次,为了神学院同学的权益,他发了火。有两个外面来的人,竟然在篮球场上打羽毛球。几个学生在旁边看着,也不敢过去打篮球。许老师就请这两个人往旁边让开一点,让学生们也可以打篮球。没想到这两人不但不让,还对许老师说出了一些侮辱的话。许老师这次发火了,说,这是神学院,当然得优先让学生打球。在整个过程中,这些学生居然没有一个敢为帮助他们的许老师说一句话。后来有同工们感慨说,这些同学们太善良了。
不管从学生还是从家人的角度来看,许老师都算得上是一个兴趣广泛的人。年轻的时候,他喜欢骑自行车、跑步,也喜欢摄影。现在家里有好几台古老的照相机,许老师就是用它们拍下许多有意义的照片。在1980年代文化生活比较贫乏的年代,许老师就带领金陵的同学成立了一个摄影小组。从取景到调焦,再到在暗房中冲洗照片,许老师一步步教会了他们照相。有一次,他还花钱买来材料,洗出许多照片,让学生免费挑选拿走。
他的学生张克全,在他去世后曾写下了一副挽联,上联是“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务,两京执教育桃李,德配神学事业,和气清声今犹在”,下联是“力治学培弟子报祖国,耄耋灯火研旧约,功成一代宗师,嘉言直道自长存”。这对联代表了弟子们的心声,也是许老师一生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