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传奇》连载之二十——艰难岁月
编者按：《牧师传奇》是广东教会一位牧者所写的人物传记，传记采用第一人称，以回忆录的方式，讲述了作者的外公孙溥俊老牧师一生中发生在战争年代、建国初期、文革时期、落实宗教政策时期、改革开放时期等等不同的历史阶段的感人故事，再现了老一辈牧者忠于上主、忠于信仰、甘心舍己、乐于奉献的精神。愿上帝藉着前辈牧者的见证，激励更多年轻同工追随主耶稣的脚踪，勤做主工，忠勇向前……
“恶人必多受苦楚，惟独倚靠耶和华的，必有慈爱四面环绕他。”——诗篇32：10
艰难岁月
文革开始后，姥爷被发配萨尔图草原劳改，姥姥带着四个孩子在家，过着异常艰难的生活。
在那个把人变成鬼的时代，工厂不招工，大学不招生，年轻人无处可去，毛主席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劳动再教育”的号召 ，于是掀起一股上山下乡的热潮。老师没事可做，就有时间反思自己是怎样“摧残祖国下一代”和“自己犯下的罪行”了，就这样，姥姥被关进了反省室。
在反省室，老师们被逼着交代自己的罪行，并以书面的形式上报组织。红卫兵们还会家访，到老师们的学生家去做调查，一旦掌握“罪证”，就会对老师展开批斗，许多老师不堪忍受屈辱，含冤而死。
经过一段时间的审查，红卫兵什么有用的资料也没找到，就逼着姥姥交代：“你和慈禧太后是什么关系（可能是因为慈禧太后也是叶赫那拉氏吧）。”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反省室是不管饭的，所以每天中午，妈妈都会煮好饭，送到反省室。没有经济来源，只能吃些玉米、杂粮、棒子面，偶尔有好心的弟兄姊妹给个鸡蛋，妈妈从来舍不得吃，不是给弟妹们吃，就是给姥姥送去。可那看守姥姥的红卫兵总是把鸡蛋偷偷吃掉，再把饭盒给姥姥送去。后来，妈妈也学聪明了，把鸡蛋埋在饭的下面，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
姥爷是牧师，被蔑称为“教头”，姥姥是教师，被蔑称为“臭老九”，妈妈和她的弟妹也是倍受欺负。有一次，一个小孩用石头把大舅的牙齿打掉了，满嘴鲜血。正好被妈妈看见，她气极了，一下子把姥姥的嘱咐忘到脑后，冲上前去，一把把那孩子推倒在地，额头碰在石头上，鲜血直流。妈妈和大舅都傻眼了，知道闯了大祸，拔腿就跑。姐弟二人不敢回家，一直躲到天黑，才硬着头皮走进家门（红卫兵司令部接管教堂后，安排了一间20平米的小屋给姥姥一家）。姥姥刚从反省室回到家，一看他们也这么迟才回来，刚要问个究竟，那孩子一家就找上门来了。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七八个成年人冲进屋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砸东西，打人，家里原本就陈旧的家具很快变成了一堆碎木头，二姨三姨大舅还小，吓得缩在墙角“哇哇大哭”，姥姥和妈妈被打得头破血流……
那帮人临走时还恶狠狠地说：“你们这帮资产阶级的走狗，竟敢向我们光荣的贫下中农子弟动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而就是这家人，在若干年后，在姥爷平反回城后的一个冬夜，孩子的爸爸突发心肌梗塞，当年到我家打砸的大儿子竟厚着脸皮找上门来，祈求姥爷救命，姥爷二话没说，拎起药箱就冒着风雪跟他走了。可是获救后，那家人竟对当年自己所做的事只字不提，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可恶，这帮没良心的白眼狼，姥爷，您为什么救他，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我气愤地说，姥爷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双眼望着窗外的小花圃，目光是那样慈祥：“人都是有罪的，耶稣为拯救世人来到人间，人们却把他钉死在十字架上，他在被钉时，还在为那些钉他的人祷告：父啊，饶恕他们，他们所做的，他们不晓得。”听了姥爷的话，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就是基督徒的宽容，这就是牧师的胸怀。
虽然教会被关闭，礼拜活动也停止了，但主内的情谊并没有断。有一天傍晚，家里真的什么吃的也没有了，一家人围着一碗水，做了谢饭祷告，姥姥在祷告中说“上帝啊，你命乌鸦叼饼与肉喂养先知，你也必帮助我们度过难关，我们感谢你。” 喝了水就准备睡觉了，大舅肚子饿得“咕咕”叫，哪睡得着。三姨就安慰他“快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明天天使会送吃的来。”带着美好的盼望，一家人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刚亮，姥姥带着孩子们才做完晨更祷告，就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教会的一位老弟兄，他匆忙把一个信封塞给姥姥，什么也没说就赶忙离开了。姥姥打开一看 ，是十元钱和十斤粮票，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啊。三姨说：“怎么样？上帝听了我们的祷告，派天使送吃的来了吧。”大舅却想不明白“这天使怎么这么老啊？”
就这样，在上帝恩典的助佑下，在弟兄姊妹的热心帮助下，一家人得以度过难关。
就像大卫在诗篇中赞美的那样：
耶和华是我的牧者， 我必不致缺乏 。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 ，领我至可安歇的水边， 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 也不怕遭害， 因为你与我同在。 你的杖，你的竿 ，都安慰我 。在我敌人面前 ，你为我摆设宴席 ，你用油膏了我的头， 且使我的福杯满溢。 我一生一世， 必有恩惠慈爱随着我 ，我且要住在耶和华的殿中， 直到永远。
四十多年过去了，每当一家人聚在一起，姥姥、姥爷总会讲起那段异常艰难的岁月，对上帝在那段岁月中对我们这个牧师家庭的保守与看顾充满了感恩。如今，牧师，师母都已回归天家，但牧师的女儿是牧师，牧师的外孙是牧师，唯愿福音火炬代代相传，上主恩典辈辈承接。
（未完待续）
注：本文作者系广东教会一名牧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