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传奇》连载之三十——偶遇皇姑

编者按：《牧师传奇》是广东教会一位牧者所写的人物传记，传记采用第一人称，以回忆录的方式，讲述了作者的外公孙溥俊老牧师一生中发生在战争年代、建国初期、文革时期、落实宗教政策时期、改革开放时期等等不同的历史阶段的感人故事，再现了老一辈牧者忠于上主、忠于信仰、甘心舍己、乐于奉献的精神。愿上帝藉着前辈牧者的见证，激励更多年轻同工追随主耶稣的脚踪，勤做主工，忠勇向前……

“无论作什么，都要从心里作，像是给主作的，不是给人作的。”——歌罗西书3：23

偶遇皇姑

1989年9月，建国40周年庆典前夕，少数民族先进个人表彰大会在北京举行，姥爷被评为“少数民族宗教界先进个人”，受邀参加表彰大会，及国庆盛典。

当年，被评为先进个人的满族代表只有三人，除姥爷外，还有一男一女，分别来自沈阳和北京。原本素不相识的族胞，得享此殊荣，聚首北京 ，自然有说不完的热乎话，所以组委会特地安排三位满族代表同桌进餐，以增进了解。

满族同胞见面，自然少不了要问哈拉（姓氏）、旗籍等等，在聊天中，姥爷得知女代表竟然就是前清宣统皇帝溥仪的妹妹，人称“七格格”的爱新觉罗·韫欢。惊愕之余，姥爷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位端庄贤淑的女性：个子不高，齐耳短发，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周身带着知识女性特有的文化气息。要不是听她自己介绍，姥爷怎么也不会把她和皇室联系在一起。建国40年，山河依旧，但斯人已逝，当初的皇亲贵胄如今也与平民无异了。而这最后一位皇姑，是怎样从格格转变成普通公民的呢？她又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呢？

宣统皇帝溥仪逊位后，辗转随日本人逃到吉林长春，并将长春改为“新京”，出任日本帝国主义操控的满洲国的“执政”，后恢复帝号，年号“康德”。日军投降后，溥仪本想随日本人出逃海外，不想在沈阳机场被人认出，从此开始了长达14年的牢狱生活。皇帝沦为阶下囚，皇亲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失去了国家供养，昔日的“贝勒爷”和“格格”们也不得不走出家门，自谋生路，1947年，韫欢到四哥开办的“兢业”学校任教。韫欢在天津时，曾入读英国工部局所办的“耀华学校”，回京后，父亲又聘请老师在王府教授她书法绘画，年轻的韫欢可谓是多才多艺，完全可以胜任教学工作。也是从那一年起，韫欢告别了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开始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去生活了，

1950年，韫欢经人介绍与丈夫乔宏志结婚，成了“下嫁”平民的格格。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韫欢什么家务也不会做，丈夫就耐心地教她，从叠被子、扫地等劳动开始。而韫欢也很积极地学习，完全没有一点格格的架子。也是那一年，韫欢正式被新中国教育部门录用为公办小学教师，先后在精忠街小学、北京市第227中学任教。为了表明自己立志成为一名合格的新中国公民的决心，她还特地将自己的名字改为“金志坚”（“爱新”在满语里即“金子”之意）。

1959年，溥仪得到特赦出狱，时隔十几年，韫欢终于又见到了这位曾是家族荣耀的大哥，只是大哥已走下龙椅，走出紫禁城，和自己一样，成为新中国的普通公民了。

1979年，韫欢从教育岗位上退休。可是从事了一辈子教育工作的她却不适应这种闲适的生活，于是又出任几所学校的校外辅导员，贡献着自己的余热。这次她就是以“教育界先进个人”的身份来参加表彰大会的。

人生就是这样，回首往事，总是有得有失，谁也说不清什么样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

说起往昔的宫廷生活，韫欢讲起一件往事：有一年元宵节，额娘带他们姐妹几个进宫朝贺皇后。皇后郭布罗·婉容生长在天津法租界，深受西方文化的影响，是一位很前卫的皇后。见到几位小格格，皇后很高兴，叫人捧出前一天自己心血来潮，亲手做的茶叶蛋给她们吃。那个年代虽然皇室的威严已大不如前，但是她们还是很畏惧皇后的，也不能称呼她“嫂子”，而只能叫“皇后主子”。皇后主子的赏赐就必须吃完，否则大不敬。皇后一直和额娘聊天，小韫欢就一直吃，直到撑得再也吃不下，噎得直打咯才作罢……

讲到这，老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时候还小，心思多么单纯啊。”

为期一周的表彰大会、参观学习、国庆盛典很快结束了，时间虽短，但族胞之间的情谊却很深。满族本是东北的原住民族，入主中原后，因清廷的屯垦戍边政策，满洲儿女辞别故土，远赴他乡。如今，王朝易主，山河依旧，百余年的生息繁衍，满族的子孙早已遍布祖国的海东江南，川西塞北，他们继承了祖先奋勇拼搏的精神，褪去八旗贵胄的荣华，满族的子孙在新中国的各个岗位上贡献着自己的力量，离别前，姥爷特地赋诗一首，贻赠两位族胞： 

策马登程离故疆，任尔五方树纲常。
八旗招展遍四境，日久他乡即故乡。
朝夕切莫忘根源，晨昏须荐祖宗香。
惟愿苍天神庇佑，满洲儿女总炽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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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注：本文作者系广东教会一名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