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东正教女性神学家谈性别正义：平等意味着成为伙伴，一起为社区做贡献
编者按：在德国举办的世界基督教教会联合会第11届大会结束之后，我们就性别正义这个话题采访了库库拉（Dimitra Koukoura）博士。她在塞萨洛尼基（亚里士多德大学）和巴黎（索邦大学，天主教学院）学习了人文学科和神学，获得四个硕士和博士学位。作为塞萨洛尼基亚里士多德大学神学系的第一位女性成员，她是第一位教授语言学、传播学和修辞学的女性。此外，她在不同的位置上参与普世运动35年的时间。
教授，圣经是如何看待性别正义的？
我是从我的神学背景、基督教信仰以及从事普世运动的长期经验谈论这个话题的。我认为正义主要是为了和平与繁荣。如果没有正义，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将一无所有。为女性争取正义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历史，为了消除对女性的暴力，更贴近女性的生活以及为她们战斗，人们开展了多次讨论，进行了种种变革。
在我参与普世运动致力于解决这些问题的35年时间里，作为一名东正教女性神学家，我意识到性别正义问题非常严重，并且在世界范围内广泛传播。为了获得正义，我们必须要有尊重、自由和良好的教育。没有教育就没有正义，而教育又受家庭、文化背景和经济条件的影响。
不公正的受害者往往是妇女和儿童。因为在许多文化中，女性被认为是社会的弱势成员。她们承受了很多的罪恶以及男性糟糕的情绪。男人并不总是坏的，但如果他们受到压制，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女人就很容易成为他们的发泄对象。
不过，性别正义的努力已经取得不少成就，包括对女性在社会中的角色的普遍理解。为保护女性，保护女性的角色、生育、工作以及她们在当地和全球社会中的地位，人们已经进行了多次抗议，发表了多项声明，做出了诸多决策。
达成性别正义关乎整个社会的变化，需要很长时间。这不仅是男性的问题，因为他们是在家庭中长大的。很多时候，女性接受了眼前悲惨的处境，并以同样的方式养育自己的儿子——未来的父亲和领袖，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在教会内部，女性按立的问题引起了激烈的争论。在中国一些保守的教会中，女性不能讲道，也不能带领教会，对此您怎么看？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必须不同情况不同对待。在社区中拥有平等的地位，担任平等的角色，为了社区的繁荣和灵性成长男女分享责任、爱、承诺、恩赐等。在这方面，男人和女人都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应该互相尊重，两者之间并无优劣之分。他们在神面前是平等的，神赐予他们各样的恩赐去服侍社区和会众。我们正是为了这种互相尊重、彼此承诺的平等在奋斗。
对新教教会和南半球的教会来说，女性按立问题等同于女性应该获得与男性相同的权力。按立的仪式被认为是赋予权力的仪式。所以他们清扫了障碍，按立了女性。但对拥有2.7亿信徒，占所有基督徒人数四分之一的东正教会来说，不按立女性为神职人员，也不接受女性按立。这无关压迫或是边缘化女性，而是因为教义。对我们来说，按立并不意味着某种程度的权力，而是不同的恩赐，从使徒时期就已经给予人们，至今没有改变。
我们东正教女性不会因为没有被按立而感到受了压迫。但随着社会的变化，一步一步地，我们要求在教会的整体生活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几十年前，在东正教神学领域没有女性的身影，但现在许多女性在神学研究和教学方面取得了很大进展。文化和社会变革让女性可以在神学院教授神学，成为神学教师。这是对她们能力的认可，也关乎平等。
我们有教区议会和主教议会，女性应在其中有一席之地。之前议会中没有女性，但现在有了。所以，女性在参与教会生活方面或多或少有所进步。女性开始进入决策的中心。无论是在灵性层面作修女、传教士和宗教教师，还是在社会层面，女性都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因为从本体论上讲，女人显然与男人平等，他们共享相同的圣餐，借着道成肉身的耶稣以及他的十字架和复活得到了同样的拯救。
教会应该如何教导性别角色？一些教会高举女性主义，而另一些教会则以隐蔽的方式剥削女性。这两种做法之间存在着某种张力。
我不是女权主义方面的神学专家。在我们东正教的传统中，我们不是通过自己的眼睛来解释圣经，而是通过教会所传承的、延续多个世纪的解释圣经的方式来解释圣经，为要拯救主的百姓，并让他们借着恩典参与复活的主的荣耀中。这是属灵的、救赎论的观点。
但教会是存在于社会中的实体，必须行使她的社会功能。当我们谈论教会时，我们谈论的是教会的神职人员和平信徒。有时，教会的人辱骂、攻击或敌视他人，尤其是女性。但这些行为的原因不是男性解释圣经的方式，而是他们滥用圣经，是他们里面的恶。一言以蔽之，就是人的罪。
我参与普世运动35年的时间，这是我第五次参加世基联的大会。女性按立问题渐渐被放在一边，因为新的问题出现了，比如同性恋，性别平等。女性按立经历了漫长而激烈的争辩，因为人们将女性按立看作女性在世界、社会、国家机构和教会中的权力。
为了获得与男性同等的权力，女性非常愿意变得像男性一样。作为一名东正教徒，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在向人们解释，对我们来说，按立只关乎不同的恩赐，更重要的是女性要在教会生活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去建立男性和女性和谐相处的社区，最有效地为向当今的世界为福音作见证。
在德国卡尔斯鲁厄举行的第11届大会的会前女性会议上，男性第一次被邀请参会，让他们听到女性的声音和痛苦，以便能共同建立一个富有成效的社区。
教会和基督教团体该如何为女性赋能，让她们更好地发挥领导作用？
这需要大量的祈祷、决断、耐心和谦逊。女性要非常小心，不要成为男性的翻版，若是这样，女性就无法用她们特有的恩赐为社区做贡献。也不是女性要占据优势地位，把男性抛在后面。要追求的状态是男性和女性都能自由地为社区贡献自己的爱、关怀、知识、经验和技能。
女性有很多恩赐。有时，男性为此感到嫉妒和害怕；而其他时候又因此变得懒散怠惰，将所有事情都留给女性去做，尤其是在家庭生活中。女性需要为此祷告，在与男性的关系中以及合作中为他们找到平衡。如今大对数社会仍然基于深厚的父权制背景。男性需要大量的祷告、关注、教育、良好的规范以及属灵力量去找到平衡，让他们既能保持男性气质，又能与女性建立关系，这样男性和女性都能为社区的灵性成长做出贡献。但不论在什么情况下，这个过程并不容易。
我相信，在不断变化的社会背景下，为女性争取人权和尊重，让男性和女性之间建立健康的关系，女性可以在这些事上做出贡献。女性更聪明，也更成熟，她们可以找到合适的与男性合作的方式。平等意味着成为伙伴、相互尊重、分享承诺以及一起努力为社区做贡献。
女性可以为推动性别正义做哪些贡献？
性别教育从家庭开始，从母亲开始。我们要教导母亲如何抚养孩子。母亲要教导她的儿子如何与女孩们合作，尊重她们，和她们一起工作。在属灵上，母亲要教导她的儿子拥有深刻的信仰和理解，不惧怕身边的环境。因为爱神的基督徒住在神里面，神也住在他们里面（参约翰一书4章16节）
作为基督教媒体，我们应该如何报道和性别正义相关的事件，给人们适当的引导？
在社区生活中宣传团结的益处非常重要。告诉人们男人和女人拥有相同的人性，这人性被我们的主所接纳并将它从败坏和死亡中拯救了出来。让他们明白福音尊重当地文化，但不接受不公正、不公平或不符合我们时代需要的传统习俗。基督教媒体应该宣讲真理——就是福音以及圣徒的亲身经历所见证的。我们要培育信心。我们无法控制已经发生的事情和人们所说的话，但可以强调我们该说的话。
对中国的教会和基督徒，你有什么深刻的记忆吗？
几年前，我去首尔参加了一次有趣的基督徒聚会。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位优秀的中国香港宗教官员。这位知识渊博的人向我们解释了中国基督徒的生活，他们的苦难，他们的殉道，以及他们现在所享有的自由。我很天真地问他中国有多少基督徒，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回答。他用比喻的方式回答我说，天上有云的时候，你看不到星星；但如果风把云吹走，你会看到很多星星，成千上万的星星。中国的基督徒也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