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放飞的终极鸽韵——冰心与基督教(5)

作者: 董元静
来源:福音时报
2010-07-28 02:23:42
分享与播放

读《超人》

冰心通过“超人”赠给读者一份奇妙的礼物:一篮金黄色的花儿,带着母亲的清香。它是用一缕柔丝,将悔罪的泪珠儿穿起,系在弦月的两端,又摘下满天的星儿来盛在弦月的圆凹里……

“超人”何彬是一个冷心肠的青年。他不与人交往,没有朋友,也永远得不着一封信件。他租的房里没有一朵花,一根草,冷森森的如同山洞。只偶尔应答房东程姥姥几句:世界是虚空的,人生是无意识的,生命的末了,各自摘下假面具,便各自散了。

这样消极的冷心人,在我们身边何其多啊!他们找不到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也不相信,更不珍惜人之所以区别于其他生物的感情。他们或者及时行乐来麻醉自己,或者毫无生气的虚度时间,仿佛在暗夜中梦游一般。

“弦月的花篮”何在?夜的尽头真有霞辉吗?

转机是在一个深夜。何彬被对面楼下一声声凄惨的呻吟弄醒了,冰心写道,“他虽然毫不动心,却也搅得他一夜睡不着。月光如水,从窗纱外泻将进来,他想起了许多幼年的事情,——慈爱的母亲,天上的繁星,院子里的花……他的脑子累极了。极力的想摈绝这些思想,无奈这些事只管奔凑了来。”他听了几夜的呻吟,看了几夜的月,想了几夜的往事,眼圈也黑了。第七天早起,他从程姥姥处了解到呻吟的病人是厨房里跑街的孩子禄儿,腿摔坏了没钱医治。于是他冷冷的拿出一张大面额的钞票请程姥姥转交禄儿。可当禄儿痊愈,随程姥姥前来道谢,他却又不理不睬。

当何彬调到别的局里,要搬家了,才踌躇着唤禄儿帮他买绳子。禄儿买来了绳子,也悄悄带来了一束金黄色星儿般的花枝。他虽并不理会,却没能拒绝当夜梦里亲人的造访:

“风大了,那壁厢放起光明。繁星历乱的飞舞进来。星光中间,缓缓的走进一个白衣的妇女,右手撩着裙子,左手按着额前。走近了,清香随将过来;渐渐的俯下身来看着,静穆不动的看着,——目光里充满了爱。

“神经一时都麻木了!起来吧,不能,这是摇篮里,呀!母亲,——慈爱的母亲。

“母亲呵!我要起来坐在你的怀里,你抱我起来坐在你的怀里。

“母亲呵,别走,别走!……”

母亲的慈爱就是转折的契机。十几年来隐藏起来的爱的神情,又呈露在何彬的脸上;十几年来不见点滴的泪儿,也珍珠般散落了下来。他走到屋角,看到捆好了的书籍上,放着一篮金黄色的花儿,底下还压着一张纸。原来是禄儿自己种的他喜爱的花儿。那纸上大字纵横:“……我想先生一定是不要的。然而我有一个母亲,她因为爱我的缘故,也很感激先生。先生有母亲么?她一定是爱先生的。这样我的母亲和先生的母亲是好朋友了。所以先生必要收母亲的朋友的儿子的东西。”

“超人”终于被唤醒了!他捧着花儿回到床前,呜咽痛哭。清晨别去,他也给禄儿留下了一张纸。先是忏悔自己给禄儿医药费,不过是拒绝深夜的呻吟,拒绝远方母亲的爱怜。又说,“我再深深的感谢你从天真里指示我的那几句话。小朋友呵!不错的,世界上的母亲和母亲都是好朋友,世界上的儿子和儿子也都是好朋友,都是互相牵连,不是互相遗弃的。”

这篇小说是冰心早期抒发对母爱的理解和情思的名作。她认定母爱是解开生命之谜的钥匙,是点燃冷漠心灵世界的圣火。人类只有回归到“摇篮里”,才能重新活过来。上帝全能的圣手,正摇动着太阳系这只瑰丽的“摇篮”,期待着我们快快成长,找回失落的自己。

母亲的爱,催下了何彬向上帝悔罪的泪水,也能令所有“超人”们止水似的感情,重新荡漾起来。这爱能够指向最高的存在,好似越来越绚烂的晨光,驱散暗夜里僵凝的阴霾,暖热冷心人空洞的灵魂。享受这爱,歌颂这爱,宣扬这爱,就会改变我们整个的人生,就将引领我们归依并重逢在天上永生的家园!

飞莫飞兮生别离

一位白衣白发、气质雅洁的妇女,额上刻着辛劳的皱纹,眼里含着思念的泪水,脸上却漾开慈爱的笑容,缓缓地升上去,升上去,直到进入高高的云端,永远地停驻在儿女们的视线里。

“愿上帝祝福母亲!”

“愿上帝祝福母亲!”

风中传来冰心的祈祷声声……

是的,她,就是冰心深爱了一生的母亲。

因着冰心童年和青年期深得母爱的滋养和温润,因着冰心大学毕业就远渡重洋去留学,思乡思母之情一直缠绕着冰心,使她如翩翩往复的乳燕,写下了许多游子伤别的文章。

但,或许是天也有情,抚慰冰心。在《往事二》的第十篇里,冰心先是追写远别的痛楚,她在亭中独自流泪,“浓密的松枝外,好鸟时鸣,嫣红姹紫开遍;而我除了膝上的纸笔,和一方湿透的纱巾外,看不见别的!”当时,她的回忆如大河泛决,只恨不能百管齐下。

可她深恐引动母亲的伤感,便又竭力振作起来:“为着人生,我曾自愿不住的挥着别泪,作此‘弱游’!别的都不说,只这昏昏的匆匆的一别,先在世上绝对的承认了一个‘我’的存在,为幸已多!乡愁每深一分,‘我’的存在就证实了一分,——何以故?因我确有个感受痛苦的心灵与躯壳故!既承认了‘我’,就不能不承认宇宙中无量数的‘他’,更不能不承认了包罗一切的‘生命’,以及生命中的一切。”

这包罗一切的“生命”,指的当然是万有的主宰——上帝!因她在《往事二》第一篇里已说出,翻近中叶,页页佳妙,皆是“造物者的手迹”。永生之神帮助她,凭着血与泪,推开了生命神秘的宫门,领她一步步认识真道,享乐人生。以至离愁已浅,强音渐至。

这离愁已浅,并非淡漠,而是深到极处,感天动地,故此得其润泽,超脱了出来。

这强音渐至,强力何来?原本柔弱文静的冰心,虽距母亲万里之遥,可她每日用追写、回忆、书信和泪水,来寻得与母亲相依同恋的感受,此情至深,化为力量,支撑着她,并由弱转强。

此种方式真如基督徒,虽不能用眼睛望见至高的上帝,却可以借每日生活中的幸福和苦难来经历上帝,却可以用每日的读经、祷告、默想和灵修来亲近上帝,来支取能力,得着依靠。

看,冰心真的撇开往事,收了纸笔,在云中母亲的注视下,带着充盈于心的爱意,在斜阳中下了山亭,明媚春光里,循着紫罗兰路,采撷野花归去了。

我们呢?是否如她一样,在每日蒙恩的喜乐或遭遇的患难中历练自己,追求更多认识神,了解到神高于我们的心意,寻得与神相依同恋的真情?是否如她一样,在每日灵修时,枯干的灵命饱享了新鲜的吗哪,吸足了晶莹的灵水,更沐浴了自天而降的圣爱的甘霖,从而枝叶舒展,花苞渐启?既如此,就当忘记背后,努力面前,释放源自基督的属天的馨香了……

啊,母爱!圣爱?圣爱!母爱!

并非永诀

冰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二十九岁时,竟在国内遭逢了母亲的病逝,也即死别!她再次经历了撕心裂肺之痛,也再次被万有之主的圣手扶稳。

在《南归:贡献给母亲的在天之灵》中,冰心重理心上的创痕,解开血肉模糊的结束:

那年严冷的十二月间,在北京的冰心接到母亲病重的上海来的电报,眼前一片便是沉黑的了!她以抱病之身,经天津乘船南下,船开进吴淞口,她推测着病重母亲的景况,心灵上只有战栗,只有祈祷!待看到母亲时,见她气息微弱到连话也不能说一句,只用悲喜的无主的眼光看着冰心。此后的半个月,都是侍疾的光阴了。冰心说自己“如同一个无告的孤儿,独自赤足拖踏过这万重的火焰。”

母亲的精神一天比一天昏弱了,全身僵痛,日夜在半醒不醒之间。十二月二十四日夜,是基督降生之夜。肝肠寸断的冰心“伏在母亲的床前,终夜在祈祷的状态之中!在人力穷尽的时候,宗教的倚天祈命的高潮,淹没了我的全意识。我觉得我的心香一缕勃勃上腾,似乎是哀求圣母,体恤到婴儿爱母的深情,而赐予我以相当的安慰。”

这位最可敬爱的母亲,承受着剧痛,对于儿女,对于奴仆,反倒更加体恤慈怜,而阳光和花卉,在她重病的静息中,也加倍的温煦馨香,好似带着上天的恩佑。

背着母亲,冰心总是以泪洗面,她的枕头永远是湿的。而走到母亲面前,却又强笑着。文中说,“那种心灵上的惨痛,脸上含笑的生活,曾碾我成微尘,绞我为液汁。”在母亲最后的弥留之际,冰心“日夜口里只诵祝着一句祈祷的话,是:‘上帝接引这纯洁的灵魂!’”

一月七日夜,最寒冷的时刻,母亲终于停止了呼吸。无边的空虚,涌动的悲潮,无情地击打着心力交瘁的失母的冰心,她四顾彷徨,“似乎世界上一切都临到尽头了!”下葬时,儿女们各剪下一缕头发殉葬,冰心还放入自己头一次剃下来的胎发,以及一把“斐托斐”名誉学位的金钥匙,以此寄托她的坚逾金石的爱感的情思。

之后,冰心在寄给丈夫的信上说:“此心是跟着我最宝爱的母亲葬在九泉之下了。前天两点半钟的时候,当母亲的钢棺,在光彩四射的银架间,由白带上徐徐降下的时光,我的心,完全黑暗了。这心永远无处捉摸了,永远不能复活了!……”

母爱再深广,作为肉体的母亲毕竟有辞世的一天。冰心在辞母时的深悲重创,令笔者想起了自亚当、夏娃始的人类离开伊甸园,在地上终日劳苦,却与天父上帝隔绝了的景况。那种孤苦无告,那种被罪捆绑,以及面临死亡时的恐惧与绝望,正是失丧沦落的光景。与神隔绝,便是死灭!

然而,冰心是接受了基督救恩的小羊。天父没有让她长久地沉浸在哀痛中。《南归》里记载,她母亲安放在万国殡仪馆的花圈环绕中,又安稳装入棺内,放在白绫簇花的枕头上,齐肩罩上一床红缎绣花的被,盖上玻璃盖子。棺前仍旧点着一对高高的白烛。紫绒的桌罩下立着一个银十字架。冰心无限欣慰地说:“母亲慈爱纯洁的灵魂,长久依傍在上帝的旁边了!”是啊,永活的上帝是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全能者,依傍着上帝是何等平安!

天父安慰了虔诚的冰心,搀扶她站稳在人生的又一个台阶。她在文章里说道:“爱,请你预备着迎接我,温慰我。”又说,“我受尽了爱怜,如今正是自己爱怜他人的时候。我当永远勉励着以母亲之心为心。……温静沉着者,求你在我们悠悠的生命道上,扶助我,提醒我,使我能成为一个象母亲那样的人!”

就这样,冰心的母亲留下了无尽的爱,撒手而去,被白云的天使们接迎,徐徐地向上,向上,在云朵间含笑停驻,成为伟大母爱的象征。这也激励着冰心,传扬上帝藉母爱播撒的深恩,自己也成为亿万人景仰的母亲,在九十九岁高龄时离世升入高天的云霓。

小桔灯照亮大世界

很早就读过冰心的《小桔灯》,心屏上永远映现着这样一幕:除夕夜,小女孩将冰心赠送的大红桔掏空而成的小桔碗,用大针的麻线四周相对地穿起来,用一根小竹棍挑着,又放进一段短短的点着的蜡头,冰心就用它照着自己上山回去。这段母亲爱母亲,母亲爱孩子,孩子爱母亲的佳话,幻成一团朦胧的桔红的光环,使亿万读者在暗夜里瑟缩的心灵亮丽起来,柔软起来,温暖起来……

一个偶然的机会,冰心遇见了她——只有八九岁光景的小女孩,瘦瘦的苍白的脸庞,冻得发紫的嘴唇,短头发,破旧的衣裤,光脚穿一双草鞋,欲为她吐血的妈妈打电话请医生,令冰心顿起怜爱之心。冰心帮她打通了电话,仍惦记着放不下心来。于是下楼买了几个大红桔子,顺着歪斜不平的石板路,走到山窝那棵黄果树下的小屋。

小屋里,女孩的妈妈头发零乱,平躺着刚刚睡着了,被头上还有斑斑的血痕。小女孩正煮着年夜饭——红薯稀饭,她回答冰心说:医生来过了,已经给妈妈打了一针,她已好多了。接过冰心送的桔子,小女孩没有作声,只伸手拿过一个最大的桔子,用小刀削去上面的一段皮,轻轻揉捏着,并掏出一瓤一瓤的桔瓣来,将这“春节的美食”放在妈妈的枕头边,将这冰心痛切关爱生病母亲的心瓣放在她妈妈的梦中。透过小女孩对母亲的爱意,冰心想象到这位母亲平日怎样深爱着她的女儿。感受着这贫寒家庭里相濡以沫的温馨,冰心竟如置身于爱的王宫!

临别,天色已黑,小女孩极其敏捷地用针线穿起了冰心的大红桔碗作成了灵巧的小桔灯,递给冰心。显然,她已将这位他人的母亲看作了爱的使臣。

冰心提着小桔灯,走在充满危险的黑暗潮湿的山路上。虽然这朦胧的桔红的光,只能照亮自己脚前的一小团路径,可她似乎觉得眼前有无限的光明!因为“爱”才是光,才是永生的天国投下的希望……

笔者听过一位作家朋友诉说的回忆:她在文革中下乡插队当知青,一天晚上,她走山路回自己的住处,不料竟在一处山野里迷路,连连转回原地,即遭遇了“鬼打转”。她的小电筒快没有电了,只能照亮脚前的一小团路,恐惧绝望之际,她忽然想起了冰心的“小桔灯”,想起了她那伟大深挚的母爱,顿时,四围的黑色阴霾节节退去,“小桔灯”照得她心里明亮如冲天的火焰。脚前的一小团朦胧的光晕,化成了桔红的色彩,她仿佛看见了天上云中母亲的形象,仿佛得着了天上恩手的引领,一步一个脚印地出了“鬼打转”的搅扰,坚定地走向前去。

我们的人生,就如航海一般,时常会遭到漫漫的长夜,黑暗中又有险风恶浪和无数的礁石,甚至没有月轮和星星的微光。

可我们有爱,有“小桔灯”燃亮的母亲之爱,有母爱昭示的圣主的纯爱!主耶稣在圣经里告诉我们,“我就是世上的光,凡跟从我的就不在黑暗里走,必要得着生命的光。”小桔灯虽小,却内蕴着浩瀚宇宙永恒的真谛,它永远燃亮在“航海者”沿途的灯塔上,桔红的光芒如诗如画,令每一艘“航船”都因它得着祝福,得着平安!

美哉,小桔灯!你是母亲所爱的小女孩点亮的,是小女孩所爱的母亲点亮的,是母亲对母亲的爱怜点亮的!小桔灯啊,一闪,一闪,永不熄灭,这世界,再没有黑暗了……

版权声明

本网站来源标注是“福音时报”的文章版权归本站所有。未经福音时报授权,任何印刷性书籍刊物、公共网站、电子刊物不得转载或引用本网图文。欢迎个体读者转载或分享于您个人的博客、微博、微信及其他社交媒体,但请务必清楚标明出处、作者与链接地址(URL)。其他公共微博、微信公众号等公共平台如需转载引用,请通过电子邮件或微信(fuyinshibao2006)联络我们,得到授权方可转载或做其他使用。 任何印刷性书籍刊物、公共网站、电子刊物不得擅自转载本网站转载自其他媒体、网站、刊物和个人所提供的信息和服务内容,因本网不拥有其版权,如需转载,必须与相应提供方直接联系获得合法授权。 违反上述声明擅自使用福音时报以上内容的,福音时报将依法追究其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