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姨没有文化,一遍圣经没有读完。如果有姐妹和她聊圣经读了几遍,她会低下头不好意思说:“我一遍都没有读完。”但是她没有讲理由——她没有读过书。
她只是每个礼拜天来听道,传道人讲过些什么,她用心记了下来,记在脑子里、心坎上。
年轻的时候,跟着父母种地,供哥哥弟弟们读书。母亲一直说:“女儿是以后要嫁别人家里的,没必要读书。”
后来嫁给陶瓷厂的一个工人,男人对她不错,但一家人也就是饭饱而已。到孩子们长大,大女儿读完初中就到广东来打工,和父亲一起供两个弟弟上大学。女儿一直埋怨她,认为她偏心。可女儿也是真的不爱读书,读初中就谈了恋爱。所以当女儿怼她的时候,她也只是低着头说:“是妈妈对不起你。”
没有文化的娇姨在家就是做永远做不完的家务,好像一个透明人。陶瓷厂几次招临时工,她都因为没有文化而落选。
娇姨想,自己大概就会这样,在某一天静静地睡去,然后化作一抔黄土,仿佛从未来过。
有天,有个一起买菜的老太太带她一起走进教堂,从此,娇姨人生有了意义。洗衣服,不再是一边洗一边流泪,哀叹自己的悲凉,而是哼着教堂学来的短歌。偶尔,也拿着圣经看看,老伴笑她读书太迟了。
后来,老伴在车间出事走了,赔偿款成为两个儿子房子的首付,娇姨跟着南下生活。
又一个圣诞节到了,娇姨用那双布满老茧和细碎伤口的手,将一卷皱巴巴的纸币抚平,郑重地交给教会负责登记的姊妹。这是娇姐这个月捡纸皮和矿泉水瓶攒下的钱,她要报名圣诞聚餐的一桌。
“娇姐,你又报一桌啊?”姊妹心里发酸。大家都知道,娇姐丈夫去世后,跟着儿子生活,没有文化,没有社保,全凭那点微薄的积蓄和捡废品的收入度日。
“嗯,报一桌。”娇姐笑得腼腆,眼里却有光,“我请我的老姐妹。”
那些老姐妹,是她在小区里捡废品时认识的。她们多是为儿女带孙辈却内心空落的外婆奶奶。儿女视她们为外人,本地喝茶团的老人家更不会接纳她们,何况她们语言不通、气候难适应。娇姐不会讲大道理,她只会用最质朴的方式靠近:“阿姐,圣诞节跟我一起去教堂吧?教会里有大餐。”
有人不解:“娇姨,你自己都好艰难的……”
她搓着那双粗糙的手,声音轻柔却坚定:“我不认字,圣经连一次都没读完,不会讲福音。但有些人,可能就来这么一年半载,这也许就是她们唯一能听到福音的机会了。”
圣诞节中午,娇姨那一桌坐满了她邀请来的老姐妹,她们穿着平日最好的衣服,脸上带着些许好奇与拘谨。当诗歌响起,信息传递,娇姨就安静地坐在她们中间,时不时为她们夹菜倒水。她看着台上,又看看身边认真听讲的姐妹,那双常年与废品打交道而显得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比清澈和满足的光。
圣诞节过后,娇姨又在忙碌地捡垃圾。
注:本文为特约/自由撰稿人文章,作者系广东一名牧师。文中观点代表作者立场,供读者参考,福音时报保持中立。欢迎各位读者留言评论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