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段旨在阐述赵紫宸在留美期间的神学研究及其回国后的神学创作中所体现的理性思考。首先探讨其留美期间的神学研究。前文对赵氏信仰皈依历程的分析表明，他后来在神学立场上的转变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而非突然的转折。确切地说，在美期间的留学生涯为赵氏提供了理想的研究条件，使他能够得以对早期领悟的理念进行深入反思。在此期间，赵紫宸发现自由主义神学框架最有助于发展他的思想体系。
其次是回国后的神学创作阶段。这一时期的创作实质上是将留美期间构建的神学框架与国内新思潮相融合的成果。但无论是留美期间亦或回国之后，笔者在此所要阐释的重点，乃是他神学思想的根基是建立在经验的基础之上。因此可以说，他的神学是一种注重经验与功能的神学体系。
然而，笔者并不认同“神道设教”的说法，因为在赵紫宸的神学体系中，功能与本体具有同等重要性。在他看来，若不能首先建立坚实的本体论基础，功能将无从发挥。由此，笔者便从功能演进到本论文的核心议题——独特性与相关性的辩证关系。这种关系正是本段最后要阐明的重点：“功能”的实现需要“独特性”与“相关性”的共同作用。
一、自由主义神学的基本框架
自由主义神学的思想谱系可追溯至施莱尔马赫。为了回应时代的挑战，施氏转变传统研究进路，以人类普遍经验取代启示的权威地位，最终使神学演变为“自下而上”的人本学说。自由主义神学因而是以人为中心的，并深受黑格尔唯心主义、达尔文进化论、詹姆士宗教心理学以及哈纳克历史相对论的影响。
赵紫宸在美留学期间深受自由主义神学熏陶，回国后他也曾公开承认这些思想影响。由于他所写的论文及专著涉及到多位西方学者与作家，因此不可能一一引述，本文仅以《基督教哲学》中的论述为依据，简单分析其主要思想来源。虽然此书所涉及的人物不能涵盖所有影响他的学者，但选择该著作基于两个理由：首先，《基督教哲学》作为赵氏早期思想的代表作，其中他所引述的几位西方学者的观点具备了一定的代表性；其次，当时科学主义盛行，进化论已发展为一种哲学理论，渗透至各个知识领域，神学亦不例外。
所不同的是，进化论者是以纯自然主义的角度来看待进化的现象，而有神论者从人格、道德及宗教维度诠释进化假说，因为非人格的自然选择机制无法解释有意义的进化过程。在此理论背景下，柏克森的创化论、鲍恩的人格论及詹姆士的实验主义，共同构成了这一思想体系的核心要素。
二、柏克森的哲学
自从进化论被引入科学界以来，其对各学科领域的贡献毋庸置疑。既然它的影响面已经扩展至整个知识领域，那么神学也就无法绕过了。特别是若要应对新思潮的挑战，神学首先需要对进化论表明立场。自由主义者认为，既然进化能为现有的知识领域提供一套合理的模式，使各种现象得到理性阐释，那么它就应当被视为真理。但他们不愿用机械的、决定论式的自然主义来解释这一理论，因为这样会使整个“真实”概念僵化。
为了证明“真实”是活生生的，而非如自然主义者所认为的机械式的，柏克森提出了“生命动力理论”。为解决这一哲学难题，柏氏从人类意识入手，将其划分为理智与直觉两个维度。二者对“真实”的认知存在很大的差异：理智是从外在观看生命，把经验分割成零碎的元素，使它们概念化；而直觉本身就是生命的一部分。
值得注意的是，直觉的发展亦是有赖于理智的运作，因为起初直觉只是一种生命本能，但当进化进入到理智阶段时，动物本能就升华为直觉：“随着理智的发展，这种本能边缘便不再需要集中关注实际的利益。本能转化为直觉，即成为无偏见的、自觉地、能够考虑它的对象的、能够无限制地扩大它的对象范围。”因此，当“理智把真实分割和固定”时，“直觉却能使人返回活生生的真实中”。
通过直觉，我们得以进入“真实”之中，认识到“真实”是“生气勃勃的、富创造力的、不断演化的真实；是一种生命的原动力”。柏克森认为进化的历程并非自发产生的，乃是真实所显明的生命的原动力在物种的里面不断演化的结果。这种原动力就是“柏克森哲学的神”，它是“永不止息的生命、活动、自由”，也正是“我们自由活动时在内心体验到的创造力”。基于此，柏克森认为真正的道德必须发自内心的自由，而要确保这种自由，就必须杜绝任何封闭性的辖制，使道德与道德化的宗教相连，如此才能完全进入“生命的原动力……绝对的创造力，生命与爱的泉源”。
引注：
1、赵紫宸，《我的宗教经验》，《赵紫宸文集第三卷》，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2、唐晓峰，《赵紫宸神学思想研究》，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6。
3、葛伦斯、奥尔森合著，刘良淑、任孝琦合译，《二十世纪神学评论》，台北：校园书房出版社，1998。
4、麦葛福著，刘良淑、王瑞琦合译，《基督教神学手册》。
5、古爱华著，邓肇明译，《赵紫宸的神学思想》。
6、约翰·麦奎利著、何菠莎译，《二十世纪宗教思潮》，简体版。上海：中国基督教协会，1999。
注：本文为特约/自由撰稿人文章，作者系浙江一名传道人，文中观点代表作者立场，供读者参考，福音时报保持中立。欢迎各位读者留言评论交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