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原本只是一个活泼的乡村女孩，喜欢在村庄里跑来跑去，抓鱼、爬果树。15岁初中时夏天的一天，门前老杏树上的杏子熟了，她爬上树梢，想摘一些解馋，却没想到，树枝突然断裂，她从几米高的地方摔下，失去了知觉。等她醒来，已是医院的病床上，医生告诉她，腰部以下运动、感觉功能丧失，会导致下半身瘫痪。
瘫痪的现实像钉子一样，把她的青春钉死在床板上。从一个爱笑、爱跑的少女，变成一个只能躺在病床上、需要人喂饭、擦脸、换尿布，再也不能去学校的人，她很快变得暴躁、易怒，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一开始她还抱有希望。医生告诉她手术成功了，她以为自己会慢慢恢复，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两个星期、一个月……她的下半身依旧动弹不得。她开始怀疑，开始痛苦，也开始愤怒。
她的愤怒很快波及身边所有人。她把照顾她的妈妈骂哭了不知多少次；她拒绝和任何人讲话，把自己锁进情绪的黑洞。对她来说，生命就是一场嘲讽，明明还活着，却像死了一样。更让她痛苦的是，她的头脑还清醒，眼睛还能看，耳朵还能听，手还能动，她看着这个世界继续运转，听着医院外面人们的脚步声，却再也无法参与其中。
有时她会整天盯着天花板开始想：这就是以后我要面对的世界了吗？一个静止的、没有希望的牢笼？“真的有神吗？”她常常在深夜发问。但那个问题总像石头扔进深井，没有回音。
她不是没听说过神。小时候奶奶带她去过镇上的教堂，记得里面唱诗很动听。可那时候的她，只觉得信仰是老人家的事，是病人临死前抓住的稻草。她想不通，如果上帝真的存在，为什么会让她摔下树？如果祂是爱人的，为什么不来医治她？为什么要让她一个花季少女，终生靠轮椅度过？
她越来越愤怒。怒上帝，怒命运，怒自己。她试图把怒火压下去，但越压越炸。她曾经在夜里祈祷，“主啊，如果你不医治我，那你就带我走吧。”可天亮之后，她还是醒来，还是得面对同样的无力。
直到有一天，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她病房门口。她是做医院探访服侍的一位姐妹，特地来探望。她没说很多话，只是握着她僵硬的手，对她说，我们可以把最真实的感受告诉神，哪怕是抱怨和苦毒。从那以后，那位姐妹也常来探望她，陪她一起祷告，更多的时候只是陪伴。
从“为什么是我”到“你要我怎么活”
出院后，小青回到家，她开始学着看圣经，也尝试着祷告，甚至跟神“吵架”。她读《诗篇》，也读《约伯记》，发现圣经里也有很多人，像她一样愤怒过。她遇见了那个说“黑暗成了我最亲密伴侣”的诗人，也读到了约伯那一连串不客气的质问。对她来说，真正的信心不是从“哈利路亚”开始的，而是从“主啊，你到底在哪里？”开始的。
她开始慢慢地，把怒气转化为祷告。她在床上花了很多时间读圣经，心情好一点的时候也会让妈妈推着轮椅去聚会。有人送她一本《荒漠甘泉》，她每天读一些，开始慢慢地把焦点从“为什么是我”，转到“你要我怎么活”。
她开始明白，上帝没有解释“为什么”，但给了她“如何活下去的力量”。那些愤怒的情绪并没有完全消失，有时还是会突然涌上来，尤其是在她梦见自己还能奔跑的时候。但她学会了把自己真实的感受和需要带到主面前。
她的转变并不神奇，也不戏剧化。她还是坐在轮椅上，还是需要别人帮助。只是她的脸变了，从冷漠、敌视，变成温和、坚定。20年后的今天，她已经成了一位轮椅上的义工传道人。虽然没有读过神学，但是她的讲道很扎心。她也常鼓励信徒要真实地向上帝祷告，而不是带着面具来到神面前。
愤怒不是信仰的反面
从她的讲道和分享中，最触动众多肢体的是，上帝从未责备约伯的质疑与绝望。祂似乎不仅不怕那种直面痛苦的诘问，反而愿意与之正面交锋。知道上帝并不因我们不断向祂提问而责怪我们，这反而让我们感到安慰。祂希望我们表达出内心真实的样子，祂愿我们把灵魂里那些混乱、破碎、扎人的碎片全都倒在祂面前。
有时候，我们害怕那样对上帝说话——就像约伯在家附近的灰堆上放声哭喊，就像那位在黑暗中挣扎的诗人，就像满腔怒火、仿佛被焊在病床上轮椅上的小青姐妹。我们压抑那些不稳定的情绪，我们选择“得体”，说出消过毒的祷告，甚至什么也不说。我们把那些难以启齿的问题和对上帝说不出口的愤怒封存在心底，外表却披着一层属灵的光环，嘴上说着：“都交托给主了。”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并没有交托，我们在骗自己，暗暗和神较着劲。而祂，也知道这一切。
那为什么上帝宁可听我们的愤怒、怨毒、咆哮、绝望，而不是我们那些斟酌过、平衡得体、神学精准的祷告？小青姐妹说，因为祂要的是心，圣经一次次地说：把你的心给我，不然，就什么也别给。
小青姐妹说，祂不是怕我们愤怒的神，而是愿意陪我们愤怒的神。祂不会因为我们情绪不稳定就放弃我们，反而在我们最痛苦、最真实的时刻，与我们相遇。有时候，愤怒不是信仰的反面，而是信仰的开始。
她也常提醒年轻人：“别怕对神说出你最难听的感受，祂愿意听你发火，也愿意等你安静。”小青姐妹的经历让我们看到：瘫痪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在痛苦中封闭了心，不再祷告，不再盼望。但只要我们还在与神说话——哪怕是怒吼、抱怨，那扇通向救赎的门，就还开着。小青姐妹说：“我最黑暗的日子里，学会了一件事：祂的恩典一直够用。”
注：本文为特约/自由撰稿人文章，作者系作者系安徽籍传道人。文中观点代表作者立场，供读者参考，福音时报保持中立。欢迎各位读者留言评论交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