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的橘园
“你比以前更美了!”忻若看到围着精致的铁栅栏,栅栏上爬着牵牛花的橘园说。“一切都是新的,橘树,无花果树,棕树,苎麻和葡萄蔓都是新栽的。”,忻若心里说。“这里就是我的家,谢谢你的指引。只有你,这亓山上的塔、你的轮廓以及你旁边的小树与从前一样是我熟悉的。真的,你——塔与支撑你的亓山看起来如同我爷爷画中那当年的你们。”忻若激动地说。
“爷爷这时在做什么呢?画画?浇花?还是修剪橘树?”,忻若一边猜想一边走进橘园。她听到窗口传来了赞美诗的声音,那是钢琴伴奏四重唱,“一定是妈妈在弹钢琴!”,忻若说着走进大厅。她看到全家人,除了她爷爷奶奶,他们都围着钢琴唱诗。她父亲与她舅舅唱“三音与四音(第三声部与第四声部)”,两个姐姐与弟弟唱“头音与二音(一声部、二声部)”。“他们唱得多么和谐啊!他们平时一定生活得很和睦。”,忻若这么想着,她立即跟着曲调唱起来。“兄弟和睦同居是何等的善,何等的美!......”唱完赞美诗,她又朗诵这一符合此情此景的“章节”。
在另一个房间里爷爷正在作画,他旁边站着舅舅的儿子表弟与奶奶,他们看着、帮着,磨墨、递水或别的什么。“爷爷的jack(jacket,夹克)真漂亮!”,忻若赞赏地说。“我在乌镇买的。”爷爷笑着说。“爷爷有一柜子的‘杰克’。”,奶奶说。“是吗?我可以看看吗?”忻若有点儿不相信似地说。“当然有,娘娘(nini,奶奶的意思),你让她看看吧!”,爷爷说着又笑一下。“爷爷的牙齿真白、真整齐,他拔了旧牙镶了假牙了吗?”忻若有点纳闷,因为她爷爷是不喜欢镶牙的。“不,是真牙,爷爷长了新牙了。”她奶奶平静地说。“那么奇妙的事啊!”,忻若张张嘴、瞪大了眼睛。
柜子里有很多夹克,光皮的、毛皮的,毛料的、棉的、丝的,圆领的、竖领的、无领的、翻领的应有尽有。
“太好了,现在爷爷可以每天换一件JK,天天穿新的。可是爷爷有这么多钱吗?”忻若看着这些夹克说。“有啊,上帝赐福给他,他很富有,他的画很值钱呢,而且他又到报馆工作了,他还当总编,像从前一样。”老奶奶滔滔不绝地说。“那报馆不是解放后关闭了吗?”,忻若惊诧地说。“不,不,不是在上海的‘泰赛’,是在新加坡的‘泰赛’。”,奶奶解释说。“新加坡?不是说那个地方太热,爷爷以前不想去的吗?”,忻若不解地说。“不,他后来改变主意了,他已不怕气候炎热及一切困难险阻了,因为上帝与他同在。上帝还给他加寿呢,他更英俊了,他的脾气都被更新了,难道你没有发现?”奶奶感激地说。“娘娘,你也被更新过了。”,忻若笑着碰碰她奶奶的胳膊说。
“我们的家也焕然一新了,这有楼的房子本来没有的。”,忻若依着三楼阳台栏杆,似看似交谈地说。阳台上有许多观赏花木,希有石头、珊瑚和奇花异草,它们栽在花盘里,摆在地面或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这是美国雪松,那假山上的树是法国米兰,这棵是喀麦隆橡树,那两棵草是从加德满都弄来的,这是尼罗河雨花石,那是圣海伦珊瑚......”老奶奶如数家珍,她微笑着,用手爱护地一棵棵、一个个抚摩着,又浇水,又松土。
“奶奶真的被更新了。”,忻若心里想。从阳台她看到整个橘园变大了,是以前的三倍。葡萄架也变大了,它看起来像九曲桥或长廊,它的柱子已不是竹子而是水泥的,每一根柱子用水泥坐栏连在一起。那座她与她家人住过的老房子现在成为她爷爷绘画作品陈列馆,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黄杨阁。老房子也变美、变大了,它已修成了二层楼房。黄杨阁旁边是望山亭,它还是那么美那么古朴,它被叫做望山亭是因为在这里可以看到那座塔及整座不算大的山——亓山。从望山亭走出去是一条小路,这条路是橘园的主路,它通往水井、通向苎园、通到亓山。整个橘园用黑色的、铁的花栅栏围起来,栅栏上爬满了牵牛花。栅栏旁边种着剑麻、棕树、木芙蓉、木槿及冬青。苎园是橘园里的“高地”,也叫“山上”,它与亓山相连,那里生长着苎麻与无花果,此外还有一丛丛刺槐和荆棘。苎园下面是橘园的“大平原”,这里有橘树。和从前一样,橘树下面还种着南瓜、花生,也长着杂草。井边那块原来种豌豆的地现在是郁金香花圃。
“水井又归还了,那个被圈在篱笆之外的水井又归还了,那些伸到篱笆边的邻居房子现在又缩了回去。那整个被吞噬了的橘园,那个已经变成多户居民住宅楼的橘园,现在又归还了,是真的吗?”,忻若困惑地说。“一定是真的,上帝没有难成的事,现在我们在同样美好的‘末’......里相遇,哦,爷爷叫了,一起去他那里吧!”,奶奶伸出手指着说。
“不,我不想去,我要看看、想想!”,忻若对她奶奶说。“她没有正面回答我,她要阻拦我回忆。那个‘末’字不知指什么,说得那么轻轻的还只吐出‘m’的音,就打住了,而且还用‘爷爷叫’搪塞过去。”,忻若琢磨着她奶奶的话。
“莫非我在梦里?不,是真的,我真的看见了,人、树、我的家人以及园子里活生生的一切。”,忻若又疑惑又肯定地说。小路边是玫瑰、石榴、五针松、月季、万年青与兰草,它们栽在花盘或直接长在地上。花的芳香向她飘过来,玫瑰的、橘子花的、还有从郁金香花圃飘来的。郁金香花开着,紫的、红的、黄的、黑的,它们飘扬着,如火焰,似彩绸。忻若走向花坛,这里是她与一个邻居小朋友争吵过的地方,“那是一场有趣的争吵!”,想到这里忻若笑了。
忻若醒了,“多美的梦啊,我昨晚这一整夜!我那次损失可不小啊!”,她想起小时候的一天早上她发现已长了半人多高的、绿油油的豌豆枝叶被毁了一大片,其中还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千日打柴一日烧,一场雹子全报销。从那以后双方就开始斗诗,忻若和她弟弟联手对付那个小男孩三兄弟,这场战斗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月,最后他们讲和了。“那不过是小孩子的玩法,可还是挺刺激、挺有趣的。”,忻若心里说着,她浅浅一笑,每当她想起那场拼杀总是觉得有点好笑。
斗诗的地方也是忻若最爱站的地方,特别是夜晚。这里离苎园、亓山都很近。每当站在这里她会想起一首歌:纷扰的一天过去了,夜已偷进空林。黄昏旗帜袅袅轻曳。我爱偷暇安静片时,亲迎夕露降临,吟味它的幽静。我爱抬高心眼望天,那幸福的春光使我一见复苏气力,任它风雨飘扬。
这歌词是欣若从一本书上看到的,她把它抄下来,谱上曲子。它是书中穿插的诗,书是国外女作家写的,书里诗文并茂,句句让忻若感动。
夜晚忻若喜欢独自在橘园里唱这首歌,轻轻地、慢慢地唱着。一边唱一边看星空、树木,看夜幕下的亓山,或唱完之后安歇片刻,静听园中万籁齐奏的晚歌。忻若喜欢这种意境,这样的宁静。不只是夜晚,清晨她也喜欢在园中独处,不过那又是《在园中》里的情景:独步徘徊小园之中,玫瑰花上朝露犹未干,......
在梦里,忻若的爷爷和奶奶,忻若和她的兄弟姐妹们都实现了他们的愿望。那就是欣若他们的父母亲——祖父母那两个受苦受难的儿女,他们平安归来,与长辈及儿女们快乐地生活着。她爷爷挂在嘴边的愿望总是那一句话:“当约伯和丽莎归回时,我要买一件JK穿,还要到上海功德林(功德林菜馆),软的(柔软的菜肴)弄两碗。在梦里老爷爷不仅仅只有一件JK,他有许许多多的JK。他不仅能去龚德明吃,他吃遍了世界上所有美食,因为他是有名的艺术家。在梦里老先生看起来年轻、健康,他很富有,他到世界各地办画展,上帝赐福给他,加寿给他,给他换了一副新牙。总之忻若的爷爷有了新的生活,他很幸福、很快乐。老人家有许多爱好,种花木、花草,养鱼,除此之外,跟以前唯一不同的是老先生可以随时无拘无束地做他喜欢做的事。
“多么地不容易啊,娘娘能改变!可那只是梦,只是在我美好的梦里!”,忻若这么想。梦夸张地实现了愿望,也夸大地再现了橘园的过去,再现了忻若和她的家人及其周围的邻居们。梦也让忻若找回了自己的童年以及邻家小伙伴们的童年。
(注:本文节选自陈迦南著作《梦影》,福音时报蒙作者允许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