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如同一场播种与收获的旅程。当我们初临人世，心中蕴藏着美善的种子，那些赋予生命意义的德行，积极的性情，有待培育的舍己生命。这些种子一直存于我们内心，有些早已萌芽生长，影响了我们自身与他人的生命，有些正缓缓成熟，还有些，需要更漫长的时光与经历，才能最终绽放。
今年中秋吃石榴的时候，让我想到年长者身上所蕴藏，尚待显露的丰盛美好。那圆润饱满的果实，外皮泛着深红，内里却藏着数百颗晶莹的子实。一颗果实可能拥有二百到一千四百粒种子，这些种子富含抗氧化物、纤维与维生素。想象一下，一颗成熟石榴所能带来的滋养有多么丰盈。正如石榴，我们生命中的良善与美德，也蕴藏着潜能，总在等待适当的时机成长、成熟，最终结出滋养自己与他人的果实。
生命果实的晚成与丰盛
我想起读神学时认识的一位老阿姨。她已退休多年，却在我求学艰难时给予了物质上的支持。她曾告诉我，“仁爱”这颗种子在她心中沉睡了数十年。直到六十岁后，她对信仰有了更深的理解，才开始学习仁爱的不同面向，包括情感上的共感，行动中的实践。她说，年轻时未曾经历足够的环境，也未懂得仁爱的真谛。而到了晚年，她反而越发慷慨，仁爱之心不断扩展、加深。她不是紧抓物质所有，而是越活越开阔，这正是圣灵在她生命中所结出的果子。
作家约翰·欧唐修在《灵魂之友》中这样描述衰老的内在过程：“当你的身体日渐衰弱，你的灵魂其实在变得更富足、更深沉、更强壮。随着时间流逝，你的灵魂对自身愈加笃定；它的内在之光也愈加明亮。”我多么盼望自己在年老时，也能见证这灵魂的光辉。而感恩的是，我已在一些属灵长辈身上看见这美好。他们散发着一种光亮与成熟的气息，令人不自觉地被吸引、愿靠近。与他们相处时，心中自然升起平静，因为他们自身就带着安详与平安。
村庄里曾有一位长辈，最初给人的印象是脾气古怪。即便她是信徒，我也是小心翼翼与她交谈，因她言语尖刻，常显烦躁，或许是因为长期的关节疼痛。随着年岁渐长，那些带刺的话语渐渐消失了。我不知道她生命经历了怎样的转化，但改变是显而易见的：她的眼神开始流露出爱，闪烁着喜乐。那“和平”的果子，显然已在她生命中成熟。
尽管我们常渴望加速生命的成熟，但真正的果子不能被催熟，也无法勉强。我们能做的，是带着祷告与愿意的心，将自己全然交托给神。我们有时会拿自己与同龄人比较，觉得他们身上的某些品质发展得更快、更彻底。曾有一次，我在退休会期间，看见一株仙人掌，在其他同类早已绽放艳丽花朵一个月后，它才缓缓开出两朵明艳的黄花。这两朵“迟开的花”反而深深吸引了我。若在花季鼎盛时，它们或许不会如此夺目。它们的“晚成”，带给我很多喜悦。
这让我想起许多年长者的声音，他们带着愧疚，歉意地说，不明白为何自己生命的果子来得这样晚。他们没有意识到，我们不是一步成圣，这是生命的罪性和有限所致，我们也需要看到，所有美好的事物，都需要时间慢慢成熟。在人生后期所绽放的品格，同样灿烂可贵。那是我们被炼而又炼才能拥有的生命。
专注于灵魂深处的呼声
在这个阶段，许多长者开始化繁为简，精简到较低的需求。有时身体不再灵活，需要依靠他人照顾。这个阶段，失去也意味着着收获和得着，如同剥去干硬外壳的玉米穗，露出金黄的子实。又像敲开核桃，取出其中的养分。
在这里，邀请每一位年老的弟兄姐妹，走进自己的晚年果园，那片属于你的生命风景。细细回味你独特的历史，品味丰富经历的质地。让清澈的爱的活泉在你心中自由流淌。带着感恩与喜乐，欢迎你曾经与如今的自己。享受你那渐趋成熟的生命，为最终的“收成”做好准备。
衰老，是一场心灵的朝圣。我们开始更专注于灵魂深处的呼声，回应那些长久被忽略的部分。当我们认真照料这些内在的生命，真实与平安便会慢慢成熟。外在的身体与社会环境固然影响这一阶段的生活，但老年的意义同样由内在的自我所塑造。像所有朝圣者一样，我们同时向外走，也向内走，关注内在的生命光景。
我曾读到一位老弟兄在生日时写的诗歌《生日来又去》，十分感动：
又一个生日，来又去。
该如何看待余下的生命？
如何照料那未竟的过去，
该珍惜什么，又该放下什么？
又一个生日，来又去。
离最后一口气又近了一天。
有更多机会去享受生命，
也有更多时间，让真爱成熟。
又一个生日，来又去。
放下对成就的渴求，
更深地信靠那慈爱的同在，
汲取灵魂深处静卧的珍宝。
向前走——平安地、怀着盼望。
向内走——坚定地、满有信心。
向外走——温柔地、满怀爱意。
慢慢走——耐心地、充满智慧。
忠于那神圣的智慧——
祂是信实的引导者，灵魂的朋友，
内在生命更新的同伴，
陪伴你直到终点，甚至超越终点。
在放手与和解中拥抱有限
然而，晚年的生命并不全是美好与肯定。它也显露出身体生锈的部分、磨损的部分、失去活力光泽的生活。若你六十或七十岁，或许不完全同意，但若你八十或九十岁，定会会心地点头。老年给予我们一个机会，与自己那抗拒有限与放手的部分和解。它应许内在的宁静：当我们与个性中那些使我们不安的残余、或未了的过去达成和解时，心灵的和平会慢慢到来。人生的这一时期，也要求我们接受“人终有一死”的事实。最终的岁月邀请我们直面、并平静地拥抱自己的有限，好让生命能安然谢幕。
承认终将离开的现实，并不意味着老年失去了喜乐。相反，专注于生命当下的展开，会带来一种满足。与同龄的天路客之间的共鸣，也使我们信心更坚定。明白自己并不孤单，帮助我们以更大的韧性去生活，不是消极地认命，而是安然地接纳当下的自己，活在神赐下的恩典中。
因此，不要为生命果子成熟得晚而遗憾。正如石榴的子实、迟开的仙人掌花、金黄的玉米穗与饱满的核桃，每一样都需要完整的季节，才能达到最饱满的状态。晚年，正是这些圣灵果子的丰收时节：仁爱、喜乐、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实、温柔、节制，它们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一生与神同行的果实。
走进你的果园吧。不必与他人比较花开迟早，也不必为某些种子沉睡已久而自责。每一颗果实的成熟，都有其独特的时间与意义。而你，正站在属于自己的丰收季节中，带着一生积累的智慧、不断加深的怜悯、日益宽广的平安，与灵魂深处那愈发明亮的光。
注：本文为特约/自由撰稿人文章，作者系安徽籍传道人。文中观点代表作者立场，供读者参考，福音时报保持中立。欢迎各位读者留言评论交流！
